月池塘的鱼 发表于 2016-11-6 13:53:09

我的四次高安行

  一九九一年九月,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回了一次我的祖籍地——江西省高安县,一个离南昌仅数十公里的普通县,可现在也改为县级市了。
  
  那是一个晴朗的秋日,下午五时半左右,我们乘坐一辆雇请来的双排座中型货车(二十年前,平江县城还没有“的士”可雇)出发了。同行的是一位远房的堂叔。其实,他比我小十多岁,出于礼貌,他们兄弟都按儿辈们称我“生哥”。我们回江西,是为他家去办一件急事。
  
  车子没装货,而且只坐我俩,司机是一位有经验的中年人,我们经浏阳,万载,上高,向高安飞速前进。那时,高速公路也没有现在多,我们走的正是我的先人走的那条路,只是他们那时是古道,我们经过的全是路面已硬化的省级公路,沿途,无任何交通阻碍,我们也没有停歇。入夜后,凉风习习,只见路旁的交通指示牌纷纷向后退去。然而,子夜过后,大概是一点多,我们才抵达高安县城。
  
  一路上,我静静的想,一百多年前(具体年月,无书面记载,作为后人的我们谁也说不清),我的曾祖父芳游公和其弟芳闲公,作为开拓者,从祖籍高安来到陌生的异乡——湖南省平江县县城谋生,随后,我的祖父辈们举家迁徙,路遥千里,交通落后,主要靠步行,或土推车(小脚女人雇人用土推车推),真够得上惊心动魄的壮举。
  
  我又想,一百多年以来,高安刘氏,在平江繁衍生息,屡经战乱或政治斗争动乱的洗礼,已经有了现今这样一个宠大的族群。而且其中的姣姣者更向象南京、广州、深圳这样的大都市发展了,可喜!
  
  (2)
  
  天黑,伸手不见五指。
  
  下半夜,秋风已带寒意,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出得县城,黑乎乎的一片。
  
  费尽周折,我们终于找到先人们曾经居住过的后西村茜(当地人读shāi第一声)头,这是一个距高安县城一公里左右的村落。
  
  好在同行的堂叔的叔父一家还在挑灯劳作。他们围坐在堂屋,从刚收进屋的棉杆上将没有摘尽的花收摘下来。我们要找的正是这一家。
  
  一见面,热情极了。“归了,归了……”用高安土语呼个不停。甚至亲切地呼着我的名字:“生发,你归了!”脸上,洋溢着农民憨厚的微笑,并且连忙搞夜宵,安排住宿。只是,我久久不能入眠,说句不恭维的话,虽是正房,但搁置便桶,尿臊蚊噪,不堪忍受!——现在,又二十年过去了,情况肯定变好了——我确实受不住,只好爬起来,看主人家在堂屋摘棉。堂叔的叔父,我叫“叔公”的,劝我去睡,我不便直说,只是回答曰“难得归来,心情激动,睡不着。”
  
  不过,激动也难免有一点,因为这里终究是我家的根。
  
  天微明,我便奔出门,急着一睹这“祖居”之容颜,并在叔公的带领下拜望了我们至亲房下的一位堂叔,在他家吃到糖煮荷包蛋。
  
  我早就听说过,前清,我们家曾出过一位翰林,老屋正门上有过“翰林第”的大红匾额。这无疑是全族人的荣耀。
  
  可惜,眼前,匾额已不见踪影,祖居的雕梁画栋也漆落尘蒙,只是,门前有一口一亩见方的大池塘,秋波荡漾,四周整齐地围砌着长条的大麻石,似乎在向游子诉说着祖居昔日的辉煌。
  
  因为“重任”(指办急事)在肩,不可久留,没有来得及瞻仰老屋的尊容,我们就登车离去了。不过,我想,老屋,我还有机会再来的,一定还有机会的。
  
  (3)
  
  严格地说,这是我第二次“回乡”。
  
  第一次,那是一九四八年的夏天,父母带着我和我的一个后来殇逝了的妹妹回高安去。
  
  也是“浏阳-万载-上高”这条线路,只是去浏阳要走长沙市弯,在长沙市歇一晚,再转车。那时,交通极不发达,平江唯一的车就是到省城,一天一趟,靠烧木炭,发动时要用摇把摇。去高安,除在长沙市歇一晚外,在浏阳,或万载,我们至少还歇过一晚,只是我太小,搞不太清。在长沙,歇坡子街一位亲戚家,还宽松。而且,在长沙市,我第一次见着了火车——说句让人见笑的话,我第一次乘火车,是一九六一年从湘潭市去临湘县报到——而且,在一个露天的园子内,我平生第一次看上了电影,当然,是黑白片。后来,再歇,没亲戚投奔,只能找旅社。我只记得旅社很小,一间二楼的客房,煤油灯,狭窄,薰人,昏暗,而且三代六口(还有堂叔公父子同行)只打一个铺,两家人轮着睡。轮到我们,铺太窄,四个人只好打横铺。唉,我们的祖父辈,父辈们也真是节俭得出奇。
  
  难怪,这是我母亲婚嫁过平江后第一次归省,而且也是她一生中最后的一次归省(当然,后来还有政治方面的原因)。
  
  在高安,对茜头的记忆,我现在已全无。
  
  只是真泉里,外婆家,我还依稀记得一点点。舅父推着独轮车接我们。进屋,燃放了不少鞭炮。全村十岁以内的男孩一丝不挂,整天光着屁股到处乱跑。我追着他们,哪怕比我大的,也吓唬着说要剪掉他的屌屌。傍晚,站在屋前的坡上,望着西沉的太阳,我认定那边是平江县城西街的月池塘。
  
  现在想来,我真惊叹自己儿时的想象力!同时,我也深感那时的社会落后,一次高安行竟是那般地难!——现在自己开车四个小时即到。
  
  (4)
  
  由于电脑与手机的应用,亲朋好友间的距离拉近了,真有“天涯咫尺”之感。
  
  在电脑上,我认识了我舅家的一位表侄,他是蓝坊镇的村干部,相当热情的中年汉子。
  
  应他的盛情邀请,我们决定去舅家做客。
  
  二〇一三年八月四日,我们一行祖孙五人乘班车,经长寿街,修水,武宁,庐山西海,虬津镇,到了南昌市,再转车往高安市去。
  
  表侄在高安汽车站接。因为在网上多次见面,早已是熟人了。
  
  打的,沿丰(城)高(安)高速往东稍偏南行驶,很快就到了真泉里。舅家的表弟(老三不在家)用编炮迎接我们,年近八旬的姨妈也迎了出来。
  
  舅妈,年事已高,身罹重病,住在老五家,不能动弹。但是,神志尚清醒,知道我们的到来。
  
  我们先去看望舅妈。我拉着老人家的手先开腔:“舅妈,我们回来了,来看您老人家。我们和陈家是两代的亲啊!(我带着高安口腔说,舅妈该懂,我说到这里,她点了点头)咯么多年冇来看您,对不起啊!”我声音哽咽了。我们兄弟蹲在两旁,与舅妈合了个影。
  
  舅家用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款待我们。
  
  说到这里,我真佩服我的记忆力。我是六十五前到过这里的,一个土坡,朝西,夕阳从你的前方偏右落下。现在,我已从孩童变成了七旬的古稀老人,展现在我眼前的舅家正是这样!
  
  我们拜谒了外祖父母,舅父的坟墓。
  
  而且,我们还专车回了一次茜头。在茜头,我仔细地端详了我家的老屋,还为它拍下了一幅近距离的照片;有幸认识了我们近房的堂弟。
  
  因为天气酷热,八月六日辞别舅家,表侄租车将我们送到南昌,七日下午,我们乘火车到长沙市,晚上打的回到了家。
  
  (5)
  
  紧接着,二〇一五年二月(农历扣年),我一个人又回了一次高安。
  
  舅妈以九十二岁高龄辞世,我要去送她最后一程。我沿着二〇一三年八月的路线到了高安,租摩托到真泉里。事后,有人说我胆大,其实我有防备的,在摩托上我尽量与车主套近乎,让他相信我是高安人,不敢蒙我。
  
  天黑,我才到。
  
  按当地礼仪,祭拜,心情沉痛。
  
  我又见到了姨妈,还有她一家人,为他们照了相。
  
  第二天,送舅妈上了山。满意问我,还歇不歇,要歇,按当地风俗,就得满了三朝才能走。我自然不歇了,他们租车把我送到高安市。
  
  这次,我有四个多小时的时间回茜头了,因为我买的是下午两点到长沙的班车票。
  
  和二〇一三年不一样,我这次是“人熟路熟”了,先电话联系过我近房的堂弟,由他开车,到老屋找到了那位远房的叔公。
  
  老屋不在了!
  
  一九九一年回乡,来去匆匆。我来不及端祥它,只感到屋前的那口塘蛮气派。
  
  二〇一三年回乡,虽然“雕龙画栋”还在,但它早已破烂不堪。
  
  这次,它竟被全部拆除,门前的那口塘也似乎小了不少,完全失去当年的气派。
  
  不过,代之而起的,是族人们新建的一幢幢新屋,田头地角生机勃勃,家家喜气洋洋的。
  
  叔公还健。
  
  堂弟的“兴隆米厂”生意红火。
  
  茜头在变,越变越美,越变越富.
  
  我的祖居地,我衷心的祝福你!
  
  隆清开车,接我和叔公去他在市区的住所用餐,还在超市买了不少高安特产送我。
  
  我们在堂弟家合了影。
  
  下午,我取道上高,万载,浏阳,长沙回家,晚十一点到了屋。
  
  两天,我在湘赣打了一个大团箍(gu)!真的,我真棒!

无心幻梦 发表于 2016-11-7 01:47:39

看到“大团箍(gu)”这几个字,我就乐了,估摸一般人听不懂这方言!{:5_163:}

月池塘的鱼 发表于 2016-11-7 07:21:35

无心幻梦 发表于 2016-11-7 01:47
看到“大团箍(gu)”这几个字,我就乐了,估摸一般人听不懂这方言!

是的,这是我们家乡话,呵呵,乡土气息很浓吧

月池塘的鱼 发表于 2016-11-8 08:06:30

高安,我的祖居地

小天 发表于 2016-11-10 05:52:30

{:5_143:}欢迎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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