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

上官冥儿

    清晨醒来，香儿朝镂空窗户外望去，没有阳光，却有一种如雨后大地般的清新感。
    想起了兮颜，心里莫名欢喜起来，嘴角淡淡一笑，扶着被翠玉珠帘掩藏着的楠木床栏起身，缓缓走至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听见了房内的动静，一个束着两个小辫子的丫鬟推开门进来请安问好，问道：“小姐，今儿感觉身体好些了吗？”
    桌前的女子不妨着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包裹在素白的睡衣里，手中的茶杯随着身体剧烈晃动起来，清幽的茶水溅在了宽大的袖口上，立刻晕开了一圈斑斓。
    小丫头立刻紧走几步上前，接过小姐手中的青瓷茶杯，拉出腰间的丝绢手帕替她擦着洒落的茶水，一边轻轻说着：“以后让小瑕替姑娘倒茶吧，幸亏不是刚从炉上烫好的茶，不然，姑娘又要被伤着了。”
    桌前的女子却悦然一笑，仿佛雪域高山上蓦然绽开的冰莲，一双大大的眼眸里清波流转：“小瑕，院子里的丁香花开了吗？”
    “小姐每天都惦着这个呢！如今才阳春三月，丁香要四五月才开放的，还早着呢。”给小姐披衣的丫鬟笑着说，清丽的声音如黄鹂鸣啾。
    “我想去看看呢……”丁香说。
    小瑕忽然面露难色，仿佛极不安地说：“小姐，现在还没到日子，丁香花是不会开的。你身子弱，万一被老爷看见你在外头吹风，我又该挨骂了！”
    “一个月……还有一个多月才能见到兮颜呀……”香儿拨弄着青葱般修长的手指，嘴里轻轻念叨着。
   
    三千里外的高山荒原上，一个年轻男子从马背上跃下，牵着马匹走过湿润的草地，时而俯下身，极细心地查看着周围的灌木。阳光明媚耀眼，碎金一般斑驳地洒在林地里，一个背着干柴走下山去的老人匆匆路过，看见了这个青衫男子，远远地招呼了一声：“嘿——年轻人，上山去吗？”
    兮颜抬起头来恭敬地问道：“晚辈是特来寻找异域丁香的，不知老人家有何指点？”
    那个精瘦的老头儿头一撇嘴角一歪儿就笑开了：“甭开玩笑了，还真当有个异域丁香呀——我在这山里头住了大半辈子了，从没见过长开不败的啥异域丁香花，多少商人都来这地儿，想着当香料卖给长安大街上那些富贵小姐们，就没一个得了意的！我看你也不像那些没脑儿的势力商人，你咋也来寻这不详的花呀？”
    “不详的花？传说异域丁香仅花香就能入药，能调女子孱弱之体，花香惊世，盛开在雪域高山之上，冰冷寂寥之地，千世才生成一株异域丁香，长开不败，若将花置于床前，一夜花香沁入心肺，便能治不治之症。前辈怎有不详的说法呢？”
    “扯呢！若真有啥能包治百病，那就是毒！你说都把人毒死了——那啥病不就都不用治了嘛！现在的年轻人呀，就是爱跟着人家瞎忽悠，我大字不识一个一辈子没咋出山的卖柴翁都知道，这世上有生就有死，怎么会有什么长生不败的东西？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世上啥个东西能常好不衰？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这些花花草草地也就是用来骗你们这样的娃儿！”
    兮颜一怔，忽然说不出话来。
    朝霞在天边燃烧，鲜红欲滴，将他狭长的身影投射在青翠的草地上。站在山上看天空，总是能比在别处看得更加寂寥。那片洁净，幽蓝，虚无缥缈的九霄之上，承载着谁的梦啊。
    “朝霞易散琉璃碎，世间好事不常留。”兮颜嘴角上扬，温和地笑笑：“打扰到前辈了。”
     
    那打柴翁见他并无回头之意，叹一口气道：“唉——自己去找找也好，不找，怎么知道那里其实什么也没有呢……人生似瓦盆呀，打破了才见真空呀……”老人家一边唱着，渐行渐远。
   ——人生似瓦盆，打破了方见真空！听到这句，兮颜眉头稍稍蹙起，两道精光射向打柴人的背影，北郊果然多人才，连这样一位深山中的老人出语也如此不凡，看来自己过去实在过于狂妄啊。
   兮颜转过身去，面朝朝阳，金黄璀璨的阳光覆盖在他的眉目间，剑眉星目，唇薄如蝉翼，高挺的鼻梁，俊美的轮廓线条。兮颜，寻找异域丁香一直是你的梦不是吗？哪怕它永远只是一个梦，你也会为她编织，给她最温柔的呵护。香儿……你说过你最喜欢丁香，因为它和你的名字一般，在我心里，你又何尝不是那朵永远清丽甜香，馥郁清雅的丁香花呢。
    他一步一步朝山上走去，丝毫不知危险正在前方等他。
     
    正午时分，兮颜将马随手系在一棵树边，解开马背上的干粮袋，随意靠着一棵苍松坐下歇息，忽然右手手指触到衣衫中一个柔软的东西，他小心地取出，是一块绣着丁香花的手绢。
   “兮颜，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呀？”
    他的手拂过香儿长如瀑般的秀发，轻声说：“你看，你院子里的丁香花树开花了，我就回来了。”
    每一次放松下来，满脑满心里浮现的都是她。丁香，香儿，他这辈子最放不下的人，她如花一般洁白柔软，怎能不令他怜爱。
    一阵风过，草丛簌簌抖动。
    兮颜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右手按上了腰间的断影佩剑。
    空无一人的山林里，一个年轻的男子独坐在林间中央的大树下，专注着听者周围的动静。十步开外一匹褐色的马在悠闲地吃草。
    忽然一直低头吃草的马扬起头来，似乎警觉到什么，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窜出，马立刻受惊了般地叫了起来，竭力想跑开去，却被脖子上的绳子束缚着，一声声嘶鸣起来。
    树下的男子却不动声色，一道光影，剑便从鞘中腾出，左手袖间同时飞出三枚暗器，直入影中。
    唰的一声响，一行鲜红的血溅在鲜绿的草地上，随即听见扑的一声响，一匹灰色野狼躺在了距兮颜半尺的地方，不住地喘息。
    然而他却即刻起身，意识到更多的狼匹正被血腥吸引而来。
    手指一扬间便割断了系着马匹的绳索，一跃而上马背，正欲腾跃而出时野地间又一匹绿眼野狼飞起而来，直咬去他的脖颈，左手正要收起丁香送给他的手绢，暗器发出不及，待剑刺入狼体时后背已经被狼爪抓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狼群集涌而来，围圈进攻，又是三匹狼贴地奔驰，然后分别从三个角度同时腾起冲向马背上的兮颜，暗器从不同方向散出，绣着丁香的手绢在空中被一道利爪撕裂开来——“香儿！”兮颜神色终于变得焦乱而冷冽，一个轻旋从马背上飞起，抑不住的杀气乘着断影剑在周围划成无数道圈，此刻完全不见了刚刚那个儒雅的男子，而是一个神色冷峻，眼中透着杀气，偏执到几欲疯狂的剑客。
    数十匹野狼的尸体如数倒下，后面的狼匹停驻着不敢再上前，只见他一道铁索打在附近的一颗树上，接着反推力轻盈跃上跑开的马背上，疾速而去。
    香儿——兮颜骑在马背上看着被撕裂的手绢，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时值日暮西沉，他抬起头来望向长安，一勒马，朝来时的路途奔去。
   
    “小姐——小姐快醒醒呀！”望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丁香，小瑕惊慌失措地叫起来。满院子的人喧腾了，烧水的，熬药的，忙着请大夫叫小厮背马的，一片混乱。
    丁香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一朵枯萎的丁香花。
    “混账！”老爷一巴掌打在小瑕的脸上，她脚下一个踉跄，跪倒在桌子边，哭得满脸是泪。
    “你是怎么给我看的人？叫你千万要守住小姐不要让她去院子里！你不知道那丁香树不能被她看见吗！”
    “呜——我就走开……走开了……一会儿……”小瑕抽泣道。
    ……
    “兮颜……兮颜……”丁香模糊的意识里轻声叨念着这个名字，房间里的一切变得朦胧而明亮，她听见杨木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看见一身白衣长衫男子走了进来。
    “丁香，我回来了。”他走近她的身边，靠着床沿坐下。
    这一刻，丁香的心里宁静而美好，世界如此安详美好，只有他温暖的笑容，没有喧哗。
    “兮颜，等我病好了，你带我去北郊之巅好不好？听说，那里有异域丁香随着璀璨的朝华盛开呢。”
    “我把异域丁香给你摘回来不是更好吗？你身体弱，我怎么放心带你出远门。何况，伯父伯母也不会同意你这样胡来的。”
    “可是我总想找到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只有我们彼此啊……”
     忽然丁香发现自己站在了院子里，她轻轻走近那棵树，却发现树早已枯萎而死了：“兮颜！兮颜——它死了，它不会开花了，你说它开花了，你才会回来呀！”只觉得天晕地转，心口针扎一般疼痛起来，然后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
    “香儿！香儿！”满屋子的人正在等着王大夫过来，这头却见一直昏迷着的丁香宛如被一个噩梦缠住，脸上居然渗出细密的汗珠，最后一闷声就没动静了。
    待再去掐人中探脉搏时，已是香消魂散了。
    十天后，一个男子走过荒草繁杂的山头，来到一块白石墓碑前。
    伫立良久后，自顾拿出随身带上的七弦琴来，摆在檀香缭绕的案上，弹奏着一曲咫尺天涯。
   
    往后的数十年直到一个春暮他在大醉后，去崖边摘一朵丁香而失足摔下悬崖的时光里，每当到了蝴蝶纷飞的季节，总能见到他如一个痴人一般沉浸在他数百米的丁香园里，而当春逝春老，那满目雪白的花瓣飘飞的风中，则能见到他一边舞剑，一边醉酒，一直唱到繁花凋零，将那厚厚的软软的丁香花瓣收集了纳制成枕头，用洁白的布细细缝好。
     ——今夜，让我枕着你的名字入眠。
    这句话，他说了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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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冥儿

文中的兮颜……是以情醉散人为原型写滴，大家看得出来不？
那会儿他见我在文中把他虐得这么惨，老想着我埋个伏笔，日后好在续文中叱咤风云呢……

上官冥儿

偶滴分数爬得好慢呀……偶想要好多好多分……

陌上尘

小说么？ 还是带点武侠的！ 我挺爱看的！

陌上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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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冥儿

上官冥儿

还是靠自己回贴赚分数实在........

无心夜

还是靠自己回贴赚分数实在........
上官冥儿 发表于 2010-2-15 10:15

积分=帖子+金钱
帖子好回，金钱可不好挣啊！

上官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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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好回，金钱可不好挣啊！
无心夜 发表于 2010-2-15 21:33

是啊,这年头生活不好混呐.

晕乎乎

这个首歌曲从刚流行的时候我就很喜欢，曾经疯狂的听，现在听听还是和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