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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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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开心
    2021-4-9 1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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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2-12-31 21:37: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腥咸的气味伴着海风,吹进那些发光的罅隙,松动的木条咿呀着,复沓着老去的声音。该死的海鸥与鱼雁,惊叫着,吵醒了难得的好梦,直到深夜才合上的惺忪睡眼被透进屋子的光恍得生疼。
    外面还是青蓝色的——不同的只是它被叫做晨曦——却再勾不起一丝一毫的睡意。
    海那头,海平面上,只是几抹随意的青色,漫不经心地涂抹。太阳还窝在云里,不忍照进昏睡的梦里。只有半空中那几只不识趣水禽,迫不及待的,惊觉了浅睡的人的梦。
    我揉揉惺忪的睡眼,梦境和现实在眼前慢慢重合,屋子里透过缝隙的晨光,错织着尘埃,仿佛船上那张破烂的渔网。
    三两步跳上木船,翻捡出昨日被鲟鱼群挣破的口子,细细地缝补起来。黄昏的光欺负着我,今早的朝阳也黯淡得不带几分好感。
    好容易绑上的线头,一阵风便又吹乱。错踪的纵线与横线,也壮着胆子蹂躏起还未适应白昼的双眼。
    终于系上了最后两根线时,时候已不早,抬头远眺,沿海平线横亘的乌云,从破碎处被染得灰黄。
    解揽,推船,摇橹。
    眼里渐远的木屋,在朝阳里,发散着黄昏一般的光,昏惑的画面骗得双眼萌生了时间的错觉。加之在海风的冷瑟,突然就怀念起才刚离开的睡床。

    鱼群离岸越来越远了,哪怕村子里只剩下了当年的少年——那些衰老得只剩记忆和生命的老人们——那些精灵们也不曾离岸更近一些。
    老人们常说,最好不相见。那些鱼儿们,或许也是这么想的吧。再或许,他们会有同样语调的叹息。
    摇着摇着,摇过了失神,摇过了寂寞,摇过了胡思乱想,终于到了看不见岸的地方——老人们或许从未来到过这儿,那些被他们捕获的鱼也不曾认识这儿。
    ——他们总爱回忆当年的美好,在那些留白的回忆里,编织着亦真亦幻的剧情。那些情窦未开的孩子们是最乐衷于那故事的:在一番与海、与浪的搏斗后,乘着温暖的夕阳与海风织就的温暖,闻着岸上一缕缕炊袅,点上一根烟,在烟圈里眯起眼,让夕阳蒸干惊涛骇浪在衣袖里留下的气息。
    或许那并不是真正的冒险,但我还是很喜欢故事里那如家般惬意的场景。能望着岸上的望着自己的人,或是循着各家的炊香随波靠岸——那种愉悦是一种写不出说不清的特殊感觉,有一种随遇而安的慵懒情绪。我想,如果生活能回到如此惬意的状态,小村也不会有人去楼空的窘迫了。
    我把橹放下,走到船头坐下,寻遍每个口袋,最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其实只剩半盒。打开,小心捻着抽出一根,叼在嘴上。又从右边的裤口袋里拿出一盒火柴,轻轻捻出一根。
    多么惬意而难得的时刻啊,好容易没遇见鱼群,也没有几只该死的飞鸟打断我关于老人故事的遐想。
    火柴擦着的一刻,我突然瞥见远处水面的阴影,尽管太阳只是极快的露出了一瞬,但已足够我看清那一片鱼影。于是我甩灭了手里将要燃尽的火柴,向海里一弹,拍拍手,抓起船橹缓慢地摇了起来。
    摇了好一会儿,太阳又黯淡了下去,同样都被阴云笼罩的海面,渐渐失去了鱼群的踪迹,摇橹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那群狡黠的妖精再一次让眼睛不自信起来。
    于是随意摇曳着手里木柄,嘴角衔着烟,嘟喃着,向老天爷胡乱抱怨着什么。又呆呆的望了一会儿,只得坐下,再一次点着了烟头,舒心地猛吸一口:最喜欢第一口的腥辣将心头一块块郁结冲散的感觉。
    正被烟味呛得流泪,远处的鱼群又若隐若现在视线里。这次我很确定那个方向,调整船头,又匆匆地抓过橹来,使劲儿滑着。
    摇着摇着,也不知到滑出了多远,摇桨的手也不自信起来,那群妖精再一次骗过了眼睛,消失在不远的某处。此时此刻,它们是如此安静,以至于我都能闻到它们散发出的鱼腥。我敢打赌,它们就在附近,但我已无心去理它们。
    “哪怕它们就在床底下游弋,我也不理,我只想要安静地抽完这只烟,就是这样。”我在心里告诉自己。
    于是顺手把桨柄一扔,却没想溅起的水珠滴了一身。
    “哦,该死的。”
    才拍掉衣襟上还没渗透的水滴,那群鱼儿又又一次出现了,就那么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游过我的视野里。
    我刚要摇橹,却发现烟头也被水溅到了,不偏不倚,打在半截烟头的末端。于是我猛吸一口,让火星烧过被沁湿的烟草,又匆忙摁灭了烟头,随手一掷,抓起木柄,拉开架势摇了起来。
    “该死的!”我在心里默念。
    尽管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却还是保持着若隐若现的距离,那群聪明的活物似乎是成心来戏耍我一般。
    桨被轻松地一抛,我伸了个懒腰,捯起网的一头,凭空做着撒网的把式。最后,还是瘫倒在船上,眼睁睁看着鱼群走远,消失。然后摸索着扔在甲板上的烟头,捻起,弹了弹,又塞回嘴里。
    看着烟圈被风吹散,半截烟的时间,天上的云也似乎淡开了一些。趁着烟头未灭,夹着放进水里,听它轻轻地嗤了一声,然后离开指间,起伏着,旋即没入水中。
    又捯起网,抄了几把,理顺了,轻轻地码在船的一侧,挽了挽袖子,抓着橹,随意远了了方向,拼了劲儿地摇了起来。
    也顾不上记路——因为海已足够远。习惯了告诉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个英雄会为冒险的凯旋而烦恼,所以,习惯了沿着感觉的方向,从容地摇着橹回家。
    这才追上了那群“黑影”:这哪是洄游的鱼群,分明是一滩黒黝的油,掺满了杂质和沿途的垃圾与浮物,翻滚着,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起伏的渣滓同样让人感到心里发毛,微微战栗着。
    我愈发不能自控的战栗着,到不是因为那一滩油污,而是打心底里对那些渔船而愤愤着。正是这些钢铁铸成的机器,往日的鱼群变得更敏感,更不敢靠岸,那些名为生存的屠杀,一次次将记忆的底线拖至更浅薄的层面。
    我们捕获的只是鱼,而他们要赶尽的却是我们的命。
    我又想起了那些迟暮的老人、曾经驰骋的活把式们一次次出海却又无功而返的情景,满载着憧憬,只剩一船遗憾,如同他们和他们的“对手”的年纪——摇曳在夕阳里,下一秒,不会再是关于冒险的幻想。
    我仰望着天,多么希望有一场雨,给我一个返程的借口,也给我一个借以伤感的天气。只有在雨里,我才能不管不顾地暂时放下渔网和木船,蜷缩在漏水木屋的一角,梳理着关于海、关于自己的故事,开始幻想着有一场冒险,能在不久的将来说给那些天真的孩子们听。
    倏的,远处的海面又起了斑驳的光影,就着昏暗的天气,我愣神了好一会儿,呵,野银鲳!
    可是身体却直楞楞地杵在那儿,那一瞬对满载而归的渴望,突然就烟消云散,如同远去的鱼群,就那么赤裸着任其消散。“无动于衷。”那一刻,心里只有这几个字眼,像是责备,又像是赞美。
    就那么毫无意识的坐了很久,结着网,把理顺的网线又密密地揉成一节节皱褶的疙瘩。阳光时而洒落,时而又藏进了乌云深处,碎了的云还藕断丝连着,似乎是在犹豫是都要放晴。
    此刻,躺在船板上,心里没了杂念,只有眼里的云,只有那如海般的穹窿。同样是在蓝色幕布上起伏的波涛,似乎只要松开了抠再缝隙里的手指,就要向上坠去。

    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才突然被眼前那张笑靥所惊觉,睁大了眼,摇了摇头,发现天还是那个天,海还是那个海。那道幻想,就像是穿过脑海的一瞬而过的念想,寂寞而来,无声而去,只留下一个茫然的我为这冒失的想念埋单。
    “是她,似乎又不是……可是除了她,我的心里还层装过谁呢?”
    ——思念总让人失去理性,哪怕是一段不愿被想念的记忆。
    天空似乎为了配合心情而放晴,阳光打在脸上,提醒我收敛起嘴角的微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为记忆放行,可记忆似乎并不领情,挥别着,还是恋恋不舍地踩出了一串脚印。只好强迫自己看风景,让海风的咸涩把眼睛吹得生疼,不让那些不实的幻想有喘息之机,趁着失神再一次悄然占据了眼前的视线所及。
    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海风的惬意恰如一支安眠曲,让惺忪的睡意绕满指间——一边还挣扎着不去胡思乱想,而另一边却忍不住踏进了梦境编织的幻想里。一番聚散后,终于等来了如此美好的天气,梦境也美满得恰如其分,唯一不喜欢这些的,恐怕只有清醒时的自己。
    在梦里,勾勒满细节的背景前,上演着不厌其烦的完美相遇,行走,擦肩,邂逅,甚至那客套的对白也叫人反复品咂出了另外的滋味。我和她,在梦里,又一次相遇,我想要逃,却逃不出面带微笑的躯体,嘴角的微笑和不假思索的对白宛如在道白着另一番心迹。
    捂住了眼睛和耳朵,便可以不见不闻她的音容笑貌;只因在梦里,所以逃不开注定浪漫的剧情。有时美梦并不是一件幸福的差事,幸福有时只是一张令人艳羡的表情,说着口是心非的亲密。
    在梦境之外胡乱抓挠挥动的双手最终狠狠敲在了船沿上,十指连心的痛楚将视线抽离了令人厌腻的梦境。
    我喘息着,看着天空,突然觉得生活的酸楚时而竟也如此美好。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烟盒被丢在一旁。又掏出火柴划上,嗤,点燃了丝丝缕缕的火星。火柴盒也被随手扔到一边。
    就这么呼吸着海风里的闲适和烟雾缭绕的腥辣,看飘飞的烟丝缝上云间的罅隙。想着什么,却也想不起在想些什么,清醒地糊涂着,伏在船上随海浪摇曳。
    就这么半梦半醒的。
    闭眼,又是她的模样;睁眼,渐晴的阳光把双眼灼得生疼;闭眼,还是那个梦;睁眼午后的慵懒催着双眼入梦;闭眼,念着口不对心的对白;睁眼,已是黄昏。
    整一个下午都被浪费了,花在心上的时间再短也让人无比心疼——正如花在身上的时间再多也不觉得奢侈。
    黄昏还是那个黄昏,见惯了海边阴晴不定,对美景早已见怪不怪。虽然还是那司空见惯的天色,看客的心情不同,看到的景致也不尽相同。天空中飘荡的黄云,聚散着,却不肯透过一丝斜阳,涌动的云海似曾相识,但我已无力去想别的许多。只是楞楞的,看着日头渐浓,渐深,最终融成了背景。
    月升,风起。
    也不知失神了多久,才感觉到突然变得凉飕的海风,哪怕掖紧了衣领和袖口,也挡不住寒流的侵袭。在风里撑了一会儿,不得已将渔网披在身上。渔网也是冰凉的,只不过感觉起来要暖了许多。
    第一次在海上摇晃了这么久,海上除了月光和星辉,就只剩远远的几处惊异的光点——没有渔火,没有灯塔。黑暗让冰冷更冰冷。
    裹紧了身上的渔网,蜷在船身一侧,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里,一摇一晃,便不知觉睡去。
    或许是太困了,梦里再没出现她的身影,那一刻的心情或许是庆幸更多一点,毕竟是一夜好梦。
    夜里,似乎下了雨,丝丝缕缕的雨点打在身上,惊醒了浅薄的睡梦。朦胧里,有雨丝打在眼角,滑过脸颊的一刻,有种哭的错觉,而脸上却是微笑的表情。
    浪花声里再听不见飞鸟的叫嚣,一浪一浪,浇灭了不眠的心。
    在梦里,我醒来了:
    身边还是那张被揉皱的渔网,天泛着黄,不知是第二天的清晨,还是又一个黄昏……失落的目光搜寻着岸边熟悉的气息,已记不得饥饿与疲劳。
    船摇晃着,搁浅在岸边,斜着往流沙里一撞,昏昏欲睡的脑子猛的一个激灵。
    每次总能凭感觉回到岸边,即使逃得再远。说不上是运气,感觉更多的是一份放不下的挂念,即使家里空荡的只剩自己,也温暖得足够。
    几脚踩出个坑,把矛抛进坑里,牵着网线的一角,往海边的小屋走去。赤裸的脚丫踩在沙滩上,磨得人生疼而又微痒,海水时不时没过脸面,像灵活的小舌舔在脚上。
    长长的线扫去了两串浅浅的脚印,海浪一来,一去,一来,一去,那些宛若沟壑的线条被抹得平展。
    小屋的门边似乎坐着个人,一习白裙,在海风里如梦如幻。
    我揉揉眼睛,自顾自地嗔笑着:“呵,竟然从梦里追到这儿来了。”
    于是拖着渔网,打开门,走进屋里,我没看见渔网上的泥泞弄脏了她的裙角。
    弄好了网,挂在窗外,从角落里摸出几粒咖啡豆,细细地研碎了。出了门,往村里走去,拿着水瓶,问村口的王婆借点开水。
    她还坐在门的右边,不愿从脑海里离去。
    我莫名其妙地冲了两杯咖啡,擒着,噙着泪,走出门,在左边,靠着门坐下。
    “举杯邀明月,对饮成三人。”我想,这句诗说的是不是大概就是这么个场景:咖啡就这么,一杯在手心里,一杯放在身边。
    “干杯。”
    “干杯。”
    ……
    ——那夜,说不上疯狂,也说不算平静,我点着了房子,看那一簇巨大的火焰划破了黑夜的踪影。我分明是把咖啡喝醉了,竟然听见了花开时噼啪的响声。我还依稀记得那晚我答应了她,第二天开始旅行,坐着那艘木船,漂往那个被我随手丢在城市里的家……

    清晨,我又一次被鱼鹰和海鸟的嘈杂叫声吵醒。我并没有睁眼,也没有抱怨,因为我嗅到了空气里木炭的气息……于是我摸索着,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向我的船走去,没有睁眼。
    一直没有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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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3-1-2 20:22:50 | 显示全部楼层
    不大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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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1-3 19:37:09 | 显示全部楼层
    主角的小日子过得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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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1-3 20:07:56 | 显示全部楼层
    应该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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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3-1-3 23:57:16 | 显示全部楼层
    前面感觉像诗歌,越往后看越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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