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疯

司马于昆

第四章　我是老大　　
　　“地个看着怪怪？”马修才略带着苦痛问道。
　　“伊人生来卖莫，端端正正，就是脸上有一个迹一个迹的，问他脸上的红指印是怎呢来，呾是打蚊子打的，你呾就是一个识拳的人打蚊子也用出这么大的力？我睇这人有点柴柴。”马修才的姑姑皱着眉说道。
　　“地仔是？！我们练拳的个力铁大，有力好呀，需要相扶地个用得着。对了，前个月我也打了只蚊子出力无节刹脸上也打了个五手指印，哈哈，不信你问我老？”
　　“哪里有？鬼才记得你这无影子的事。”马修才的老婆怀疑道。
　　“你这妈人有头毛没头脑，这事自早给你唔记得了！大姑你听我说，马由贵伊这人有本事，做正经生意开了个纸厂，做人正直是理。伊有三个仔，大仔做油物，开了个铺仔卖油漆；二仔在外口，好像在省会还是深圳做生意；细仔马三就在纸厂里帮忙做事。伊教事三个仔个个有本事，这个最细的马三，据我所知不是那种四散来、食七吖八的人，人猴着呢一点也卖憨，现在还没自己出来做，依我看到时势头也卖莫会有发展……”马修才一本正经的娓娓道来。
　　马修才的大姑认真地听着，一边时不时地点头，在对马三为人的肯定后，他们就马由贵一家的经济状况作了事无巨细的深度交谈，说到最后再拉了一些家常，相互问候起彼此小孩学习工作的一些芝麻小事。大概过了一个钟头，马修才送走了他的大姑。
　　马修才是乡里第一批搬到洋楼住的人，他的楼房座落在一条热闹的街道上，两个铺面的三层楼房。他蹬着水泥筋钢楼梯来到了三楼，由是顶楼夏天太阳晒着最热，并不住人只用来堆放些杂物，另外用来作练功房，吊着一个长筒型的大沙包，还有一些体育器材。只见马成宏和马初伟在嬉顽，马克锋扎着马步，双手套着几个铁圈在比划着动作，呼呼地在运气。
　　“师傅！”马成宏和马初伟不约而同地叫道。
　　马修才点了点头，对马克锋说：“你会知来了人客，也无落来见下老姑。”
　　“你们大人的事，我孥仔莫掺。”
　　“装样装势，作业写好未？未！还练咪练，滚去写作业。”
　　“阿爸，我再练会儿。”
　　“读书才是正道！”
　　“阿爸，我觉得读书无练拳好！”
　　“四散呾！无影无迹个事，读书识字才是好！我地是识字不多才吃了那么多苦，你再跟我平样海地惨！”马修才回想起当初开始做买卖算错数还多钱还少钱的事来。“期末考试要到了，你敢无考好海地是爱找死！”
　　“跟你平样不错。”
　　“不错你个死人头，写作业去！”
　　“好哪!”马克锋不情愿地拿起了作业本，等他父亲走了出去，对两个好友说道：“来，你们来帮我写作业，一个写语文一个写数学，我继续练。”
　　“我作业还没写呢倒还来帮你写，真莫物！”马成宏笑着说，可还他还是照做了。
　　“他一定去乌鸡那找食酒！”马初伟一副神机妙算的样子。
　　“我喜欢伊去食酒，伊食醉时样样好，不会摆大人架势，有咪个地跟你呾咪个，好到谋！”马克锋的话引起他们两人一阵发笑，对此他也不去理会，暗自想着心事。马修才对马克锋抱有重大期望，无论他做得如何够好，只会受到一味的责怪，只有在他父亲喝酒才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位慈祥温柔的父亲。
　　马克锋永远记得第一天去上学的事：回家吃晚饭时，母亲问起上学的事如何，他高兴地炫耀：“我班里有个人老是来惹我，个头比我大，我介老师说，伊给老师叫去罚站。”
　　“你这些做会对！”马克锋的母亲赞道。
　　“四散呾，你妈人唔懂埋散呾！阿孥，阿爸跟你说。”马克锋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酒气，咳嗽了几下，马修才满脸通红，努力睁开了眼睛朝这边看过来。“作为男子汉，有人惹你，你得用拳头来解决！介老师打报告，海是查畒仔做的事，你小理卖？还有，伊是你同学，你介老师报小报告，海是出卖同学，不够仗义，这个也不是男子汉做的事！做人得讲义气，你得用拳头来解决。”
　　马克锋把仗义理解成了别跟老师站在一边。
　　“发酒疯罗，你这个是教错孥仔！莫听你爸呾个！”马克锋的母亲说完，就走了出去到外边忙乎。
　　“我惊打输伊，伊人比我大。”
　　“有时候，人唔是靠力大才打赢，你得比伊恶，地人够恶伊地人有便打赢！”马修才说完，笑了一声，哼了几句戏曲的词来：“我把定精神，放胆来看一看，却是个小娘仔！”
　　马克锋被父亲瞧不起当作女生看，心里攒了一股不服气，上学的第二天不由分说，恶恶狠把那个被他向老师告了一状的人给揍了。放学后，那人叫上他三年级的哥哥把马克锋给揍了回来。吃晚饭的时候，马克锋又向父亲讨教：“阿爸，我听你的话恶恶地把伊给打了，可伊叫伊阿兄反过来打我，伊阿兄人愈再大，我再恶也打不过。我地没有阿兄给我报仇，你得相扶我打伊倒返来。”
　　“咪个？打架！”这回马修才没有喝酒清醒着，“你们孥仔打架是孥仔的事，叫我去掺你们孥仔的事你是要叫我舍衰人？”他差不多是在骂人，“我地无理你，打架你去打，打输莫来找我，我觉得小理，出门行走都莫意思见人。跟人打架你最好得有打赢人，打到老师来找我算数我也无怪你。问我怎呢才会打过比你大的人？你够恶有无？有，有还打输，你个人打不过莫叫大人来相扶，叫你那些孥仔弟相扶才对。怎呢叫人才会好来相扶你？我跟你说，你做人得讲仗义！仗义就是礼尚往来，这个礼不是送烟茶酒个礼，是你做人得对人好，为对方做些什么，别人才会对你好。”　　　　　　　　　　　　
　　“好个地无教，还来教孥仔打架，你会不会做个阿父？”马克锋的母亲说。
　　“懂就不懂，我地在教伊怎呢做个真正男子汉……”
　　马克锋多么希望马修才此刻喝醉了酒，那会儿的父亲是多么可亲，而不是现在诉说被人打了倒像自己犯了多大的错。父亲说的道理负载的东西太多，马克锋在费劲吃力地把它们给想通，筷子放在碗里不动，父母说了什么话也听不到，沉浸在一个没有天空大地、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的世界中静静地思考。
　　马克锋上学的第三天，他早早来到了教室里，一开始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很快人越来越多，他们说着笑着跑着，叽叽嘈嘈热闹过菜市场。有人叫道：“惨，我的橡皮擦不见了！”马克锋走过去说先用我的，有人叫道“死，我的作业还没写！”马克锋走过去说先拿我写好的作业拿去交，有人叫道：“真口渴，早上起来忘了喝水！”马克锋走过去说我有带水来你喝个够。铃声响了，上课的老师也来了，有人高兴劲没收住还在顽着，老师转过身来斥道：“谁？谁在说话？给我起来！”马克锋站起来说道是我在说话，然后他被罚在教室外边站。
　　中午放学后，马克锋把今天受他恩惠的人都叫在一了块：“我对你们够不够好？够不够仗义？”
　　“好，很好！”
　　“够！你是个好人！”
　　“海地好！那你们也应该对我好是不是？”马克锋看着面前的六个同班同学有的点头有的说是，然后满意地说到：“那我要你们帮我作这去打架，你们得相扶我莫唔爱去！”
　　有人表示答应有人说我没打过架不会有人说我惊打架。
　　“我阿爸呾过，作为男子汉你不懂打架是很舍衰人的事（马修才喝醉时说的话），跟查畒仔得有穿过裙平样才像个查畒，咱打埠人得打过架才算个正意打埠人，惊打架个你地莫作打埠人是个太监。”马克锋说道，有人听到太监两字便笑了起来，更无人有拒绝不去了。
　　“你们打埠人去打架吧，我查畒人要叫妈妈给我买件裙子穿。”一个留着短头发的女生说完，高高兴兴就走开了。
　　“是打埠仔个，够仗义的得去！”马克锋再强调了一遍。
　　剩下五个人都表示愿意帮忙，有一两个是勉强点着头答应了下来，谁都不想做太监。
　　薄暮的辉阳，散散照在水泥路上，像打了一层金色的浅漆，拉得长长扁扁，直到巷子的尽头，有两个小孩在奔跑，一大一小，沿着这黄金大道跑去，拼命地跑去，追逐不甘心的落日，追逐不会磨灭的希望。
　　“莫走！快！对伊两人该掠啰！”传来了马克锋熟悉的声音，只见在前边跑的俩人后边追着六个人。
　　这一大一小的小孩分别是第一天上学惹了马克锋的人和他的哥哥，他们不是风中追梦的小小少年，要在害怕地逃命。后面杀气腾腾追杀过来的是马克锋和他的五个同班同学，直至这对可怜的兄弟跑入家门才罢休。
　　马克锋在其父马修才的醉话醉语中学到了勇气、独立、仗义、乐与帮人等各种优秀的品质，从小就具备了一种当领袖的气质。虽然老是与老师作对，受到了许多惩罚，却在同龄人当中普遍受到尊敬，只要他喊到咱去游泳或是咱去偷摘番仔（番石榴）之类的话，总会有一群人响应，在喊到咱去打人时也是如此。跟着去的有胆小怕打架的，可他们知道马克锋有练过拳跟着去大多不会打输，再者占有人多的优势也不怕。当他们在电视里看到有个被叫做老大的人总能呼风唤雨、后面总跟着一帮人忠心耿耿，都会想这人差不多就是马克锋，慢慢的有人开始用老大两字来称呼马克锋，特别是在马克锋上新华书店买书回来后，老大的威名响震全校。
　　新华书店位于镇中心的繁华地段，马克锋学校里的人要买书都要经过另一个乡里的小学，他们每次上个书店买东西多多少少总会教这个小学里的人给打，被打的很不甘心问个你们凭什么乱打人，对方不客气地回道打的就是你们这些外乡里人。有人运气好的去了一趟没碰到这帮乱欺负人的小恶霸，可在下次有需要买书的时候总免不了心里打鼓直叫害怕，更别提那些不走运挨了打的。
　　一年前，马克锋还是在上五年级的时候，他和马学士、马初伟、马成宏四人约好了一块去一趟新华书店。
马克锋虽然为人仗义，可并不是所有的人能对这种无私的感动回报以相对等的热情。有一次考试，马克锋的同桌偷偷地拉出放在课桌中的书本，忘情地在纸卷上猛抄答案；老师早已有发觉慢慢地靠近来看个究竟，马克锋先注意到撞了撞腿给了个提醒，同桌一惊失手把书本划拉掉在这边过来，老师怀疑的目光朝马克锋望过来，他毫不畏惧地把目光给对视上，而他的同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答卷，马克锋的考卷还没答完就被抽走了，理所当然地得了个不及格。这种事情在发生第二次时，反过来是马克锋在抄小抄，当老师怀疑的目光盯在同桌身上，他已想象到没答完的考卷会被抽走而回家后会挨父母一顿玩命式的教育，指了指马克锋作出了叛徒的行为。他的同桌虽然如意地考了个及格，但挨了马克锋一顿揍，作为一个讲义气的人，生来具有仇恨不仗义之人的天性。对于马克锋这种主动性的热情，回报以对等甚至更多的情义，就数马学士、马初伟和马成宏，他们四人成为了这辈子永远的好兄弟。
　　那一天，这四位好兄弟没有走好运气，在半路上碰到几个差不多年纪的人，被拦住问起你在哪儿读书的。
　　“我们是下寨小学的。”马初伟第一个回话。
　　“是我们学校的，怎呢看着不熟识，以前没遇到过？”拦住路的人说道。
　　“我们是里美小学的，要怎呢？”马克锋纠正道。
　　“扑姆你们这些外乡仔！还敢来骗我？”那人说完就动起手。
　　马克锋话也不多说，两个拳头上去就把他给打趴下，痛得他“我死我死”地叫，他后面的人看成这个样，再看看自己人数也跟马克锋这边的差不多，就逃散开了。
　　“你为什么要对他说实话，无定无对咱就唬过去。”马初伟对马克锋说道。
　　“扑伊去乞！伊得是欠打！”马克锋骂道。
　　“咱在外乡里内，小心一些好，那得给人闸打？”马成宏担心道。
　　“惊伊咪个！我有我的拳头发，这人只会欺负无脚蟹。”马克锋说。
　　“你有便跟少林马三一样一个对二十个吗？”马初伟笑着问道。
　　“不是呾一个对十七个吗？哪个是真的？”马成宏反问道。
　　“这些物件都是拉出来的，硬虎是十七个才是真的，有多个呾法数目最少的才对。有次我厝边的孥仔在外边捡着二十个银，买了许多好食的好玩害我馋死。隔两座厝的人介我呾他捡着五十，隔四五座厝的介我呾他捡着百银，隔几条巷的介我呾他捡着二百银，愈谈愈无影大迹。”马学士撇着嘴说道。
　　“隔一亿座厝的得呾他捡着两亿银。”马初伟说完，他们都乐得笑了起来。
　　“乡里识拳的排到的有少林马三和咱师傅，唔知哪个浪险？”马成宏提问到。
　　“定对是咱师傅！”马学士肯定道。
　　“难呾，他可是一个打十七个的，得比了才会知。”马初伟有点疑惑。
　　“大人都唔闲个个在理赚钱，哪个跟你们这些孥仔弟这些无事找打架。比你个头！”马克锋心里有点担忧父亲打不过马三。
　　“欲呾打架，就你打最多，还会呾别人，埋小埋礼！”马学士笑着说道，他们又全都笑了起来。
　　四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从书店买了东西返路回家，在两个乡的交界处必须过一条拱桥，正如马成宏所担忧的，在桥的前面的一块空地，围着一群小孩。
　　“莫物！咱得转头走，绕路返去内，被克锋打的那个人已经叫一大帮人要闸打咱。”马初伟说停下来说道。
　　“咱四人都练过功课，功课练来好，都有便一人对几个，像‘少林马三’平样。伊这才十外人，咱每人分几个也差不多，会惊伊吗？”马学士说完晃了晃头，摇着脖子开始做热身。
　　“学士你呾来对，像昨瞑仔看录像带里作戏的高手呾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欲会惊，你就先绕路回去。”马克锋说。
　　“欲起就做这起，我哪里好个人先走，我唔惊。”马初伟说道。
　　正说着话，这帮人已经慢慢围了上来，那个挨马克锋揍的人得意地说道：“外乡仔，这下你们才知死。落！对伊四人给我捶作靡个！”
　　不容分说，马学士“哇”的一声第一个冲上去。可论起身手敏捷还是让马克锋的两个拳头先打到，只见他左膝在前右脚在后打了一个弓步，左右双拳同时崩出，一个闷响有两人应声倒下，双脚原地不变右转身，双拳由内及外左右开弓又击中两个人的胸部，再侧身变弓步一拳摆向前一拳摆向后，攻向近身逼来的人。马克锋稳马硬桥，大开大架，深得其父马修才洪拳的真传。本来四人一块拜师学拳，可作为马修才的亲生儿子，拳法的要义说与马克锋最多，而他也是四人当中练得最勤的。而其他三人一片混战中开始能先打出一两个架子来，后面接着使的便是气势威猛的王八拳。只见马学士一个正踢，把前面的人踢趴了腰，一顿乱拳就猛砸在其背上；马初伟扑倒了一个滚倒在地，相互比赛着谁能先把谁给压住；而马成宏形势最不妙被两人围着，双手曲肘拼命护着脸不要叫它受到半点伤害。马克锋的出拳又快又猛，只有他打人的份没半点被打的份，就是有人乱拳打到他的手臂也觉着手生疼，反倒像挨了硬木条一记，这归功于马修才给他订身做好十几个小铜圈，平时套在双臂上练拳。练得这一手硬桥手，近他身的人一时也给打怵住不敢逼上前来。而马克锋已经端睨到三个好友的状况，先横向杀到马初伟身边，双豹掌击中挡住面前之人的两肋，再起右脚踢在跟马初伟玩摔跤之人的腰部，那人立即僵住放开了手脚。接着出两虎爪从背后抓住正压打着马成宏两人的脖子往拉，摔得他们个四脚朝天。这时四位好友已经合到一块，背对着背四面朝外，从天上看像一朵花骨苞，一瞬间绽放开来，四片花瓣飞了出去。面对着马克锋这边方向的几个先是招架不住哄声而退，继而其他人看败势已定便都先后逃跑掉。
　　马克锋他们由此出名，不知谁起的尊号“四大金刚”，从此在学校里传开。第二天，马克锋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是认识他的都会跟他打声招呼。课休间，马克锋口渴了想到小卖部买瓶水喝，走到门口处，有隔壁班的拍了他一下肩膀热情地问道：“老大，你要去哪里我跟你去？”。走下楼梯碰到了两个低年级的学生，其中一个向他敬礼“老大！”，另外一个急着说不对这是锅民挡的敬礼，这个才是解放军的敬礼。走到了操场看到马全，这时他们还不认识，只见他唱着“让我抱一抱，抱着你上大花娇!”, 一边试着一手抱一个人一边出力，被抱起的两个人看到了马克锋喊道：“老大！”，马全一听乐了：“定对哪，我力大！”马克锋走到了学校的小卖部，同班的同学已经在那里了：“老大，你要买水呀，刚好我要付钱，一块还了，我请客。”就是连平时看着马克锋不顺眼的数学老师，叫他站起来提问也是一堵笑脸的：“这题不会吗？不会请坐下。”他特意用了个平时几乎用不到的“请”字，听说他的儿子在去买字典的路上就遭了这帮野孩子的打。

无心幻梦

这个，我还是那句话，先睡觉哈，等这几天忙完了看^^……

尘尘

可是这是哪里方言啊？官话？真的看不懂？人物对话挺多的，就是听不懂。除了方言我听不懂外，其他都很好啦。真心说不错，莎莎献花

司马于昆

曼珠沙华 发表于 2013-1-28 07:13
可是这是哪里方言啊？官话？真的看不懂？人物对话挺多的，就是听不懂。除了方言我听不懂外，其他都很好啦。 ...

粤东方言
呾＝讲
扑＝粗口
伊＝他或她

下面我会注意，对白　尽量写得易懂些
感谢你的支持

尘尘

司马于昆 发表于 2013-1-28 19:02
粤东方言
呾＝讲
扑＝粗口

谢谢楼主。

司马于昆

第五章 逃过一劫
　　仲夏早上七点的太阳血气方刚，逼得路上的行人尽量挑着有影子的地方行走。从各个方向朝学校出发的学生，像下雨后的水流从各条小巷子涌出来，在马路上聚成一条奔腾的溪流。走路的骑自行车的，一个人孤单的，成双成对的，成群结队的，他们大声叫着大声笑着；阳光照在脸上，比之去上班的大人们沉郁的脸色折射出一道道明亮的色彩来。
　　马克锋手里拿几本书两三本作业簿，一支黑色钢笔、一支铅笔别在书上，他站在一个路口往巷子里面张望。看着背着书包的低年级学生觉得他们太老土了，看今天的课程要上什么课带上什么样的书，两肩空空仅有一只手抓东西去上学才酷。等到马成宏走了出来，在招呼他可以走了马克锋还站住不走往巷口里望。带着几分失望他很没劲地慢慢走开，时不时往回头看，在第三次回头时终于看到内心一直的等待。一个穿初中校服的女生坐在女伴的自行车后面，白净的脸蛋，那双本来就含笑的眼睛因为正说着笑越发动人，一秀长发说不清是让晨风还是让自行车给打飞飘舞起来，她笑够了也注意有人瞧着自己看五官一下子收住，一脸的浑然不知，仿佛惊雁掠过湖面后恢复了烟波水静般的风柔。
　　“再过两个月咱也上初中了，也能骑上自行车去上学。”马成宏自以为看出什么玄机，而完全没有注意到好友脸上忧而喜复而忧的微妙变化。马克锋也一句话也不说，只顾走着路心里想着刚才的她，马成宏说了很多话他一句也没听见，只简单发声嗯或是点点头作回应。不知不觉已经进了校门，定睛一看，前面不远处是马全，侧着身子挥手叫马子明快点跟上，而此时他注意到马克锋的存在，也看了过来。
　　“扑母这早死仔，不就是有个亲叔马三教几招三脚猫功课，愈来愈难整。自己一个人揍他，打好久才能揍得上，还得叫上帮手才能轻易教训他个够。跑得也够快，要逮住人也愈来愈不易。”马克锋心里说道。
　　马全转过身来，放肆地对视过来，忽然笑了起来。“三叔已经答应教我少林十二路谭腿，功课一练成看看还打你不过？”心里一想到这个更乐了。
　　马成宏自顾着自说话还以为好友有跟过来，就消失在前面的人群中去。马子明见眼前情景隐隐感觉不妙，更快地往教室走去。学校大门面前这条水泥主道，像一条湍急的河流走动着嬉闹的学生，不一会儿水流就变缓变细，差不多要干旱了，只有两块凸出水面的石头纺丝不动－－一个目光略带凶意，一个差不多是在傻笑，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那么相互瞅着。这时出现了第三块石头，训导主任方主任察觉到两人的异样，也停了一来观察了一会儿，一开始还吓了一跳以为在他的眼皮底下出现了早恋，再仔细看都两个是男生。
　　“你！还有你！过来！你们好好的不去上课在这里看什么看？”作为一个训导主任，完全有义务管这闲事，特别是最近提名要升副校长了，正校长之路也不远了，方主任更有必要和责任问他们个明白。
　　“我看伊好像在外口哪里见过，一时想不起来。”马克锋敷衍道。
　　“那你呢？笑什么笑？”
　　“我看伊像个白痴，铁好笑，就笑了。”马全说。
　　“你才像个白痴！”马克锋近向前一步。
　　“你想干什么？！”方主任喝了一声，“想在我面前打架吗？我知道你叫老大，可凶着呢，可别在我面前凶！你可是当班长的，我教了那么多年的书可没见过那么爱打架的班长……”
　　马全看到马克锋挨了训又乐了，在盯过来不怀好意的目光中好像听到他在说：“你等着！等着放学后闸打你一顿！”，马全马上收住笑意。
　　方主任意兴盎然地训说了马克锋十九句话，这是马全站在一旁很是无聊数出来的数，又转过来挨训他说怎么能平白无故骂同学是白痴，读书除了要成绩好还要懂得礼貌相互友爱之类的话。
　　“方主，一大早远远地听见你在开广播，哈哈～～发生咪事？。”旁边已经围观了好几个师生，其中有马克锋的班主任，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一身浅蓝色素装，长头发只剪到齐肩，打扮得相体适宜。
　　“刘老师，你来得刚刚好。看看你选个班长，伊在我面头前还想欲打人！街市找无这样的班长！”主任好像显得越生气了。
　　“无这事呢，伊地个敢在你面前打人，免你动气，埋摵歇了你自己，伊哪里不对让我来处理。”刘老师笑着说。
　　“刘老师，回去得好好管教你这个老大，欺负到我的学生我可不让。你的学生打人不仅是伊的不对，你这个当班主的也不对，街市哪里有爱打架的班长。方主，我呾来对不对？”不知什么时候马全的班主任也到了，四十多岁的男子，有点秃点两排黄牙，说着话就拿出根烟点上，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上公开课，他也会忘情地不合适地点上一支烟。
　　“李老师，今日的日是从西边升起来个，你老人家这么早就到了，难得没迟到，下次这个钟点能见你一面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还有，我的学生可没打人，只是想爱打还未打，你……”
　　已经有人听着发出了笑声来，李老师想马上回击，刘老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方主任给制止住：“停停停！埋在这里舍衰人，用去上课就去上课。伊也无打着人，这事这样就算了。都给我散了！”
　　从刘老师嫁过来开始工作的那一年，就成了马克锋的班主任，至今有三年了。由于她是县里人，带来的教学方式各种标新立异，比如选班长一向选个成绩最好的，可刘老师却来个投票选举。从来没当过班长的马克锋抱着好玩报了个名，作为老大的他毫无意外得到了最多的票数。一个不是成绩最好的学生当了班长，一个爱惹事打架的调皮捣蛋当了班长，校园里议论最多的新闻除了台海危机就是刘老师和马克锋他们，学校的校长甚至过问了这事。马克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依然我行我素老样子。当考试公布分数后，总会有几个女教师笑着在背后对他指指点点时，当马修才对所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告知自己的儿子当了班长那股高兴劲时，当刘老师在课堂上动情地说到谁把我这个班主任先给撤换了再来撤换我们选出来的班长而同时目光如炬般地看着他时，当他偶然想起了什么吩咐只说了一声安静就让有几丝喧华的教室平定下来时，马克锋心想这个班长必须给当好。他开始认真地学习，尽量自己写作业而不叫别人帮忙，尽量让成每科的成绩保持在80分以上，必要时叫兄弟们配合作点弊。在校园大扫除时马克锋的班级总能第一个先完成的指定的卫生区域，他像当一个班长说到：“看那些女同学多勤快手脚麻利，你们要有哪个敢识事偷死懒就请你吃肉包子！”，还特别停下手中的活儿，用一只手摸另外一只手整得关节啪啪响；在学校大礼堂里参加六一儿童联欢汇演，马克锋的班级纪律表现得最好，有几个总会忍不住开始悄悄话，那个倾听者不敢接话会提醒班长正狠狠地瞪着这边。参加学校的所有集体活动后，其他班主任总会抱怨太累，只有刘老师骄傲地说有一个好班长是多么地省事轻松。慢慢地，没有人再议论马克锋，人们开始习惯学校里有一个爱打架的班长，直到今天因为马全，他的心病再次被挑起来。
　　刘老师是马克锋碰到的所有老师当中第一个能叫他喜欢上的，给她教书体会到以前所未能感觉到以后也绝不再有的那种说不明道不清、暗含有感动的特殊感情。他会跟刘老师讨论学习上的事，说上几句笑话，谈论乡里一些好玩的事情，怀着无比的尊敬。此刻班主任要是发话把李老师给打了哪怕会被开除掉，马克锋也会一不做二不休就他给打了。马克锋感到莫名的恼火，新仇旧恨把所有的帐都算到了马全身上，他回到教室就招呼班上的男生下午放学后要逮到这个可恶的讨厌蛋，并不揍他，叫每人都甩他一个耳光好好羞辱一般。
　　“今天又有麻烦了！”马全一屁股坐到课椅上对马子明说到，可也不显出有多犯难的样子来，他习惯了。
　　“到时我们走再快些就行。”
　　“子明，好像每次你都能逃走掉，我却常常走不过他们，你这好脚力是怎么练的？”
　　“这是天生好脚力，免练。”马子明颇为神气，一想到从小到大被母亲拿着各式各样的家什在后边追着打就泄了气。“每次去田里偷摘柑、偷摘蕃仔、偷摘蕃署，我是最安全的第一个跑在前面就是我，连大人都追我不上。”
　　“跟你们讲一个笑话，两年前我厝边一个孥仔，和家里人去田里做功课，除草还是喷农药个。忽然忘了带家伙落在家里，大人就吩咐这孥仔走回去拿。当伊在田里的小泥路跑时，被一个老头当作偷做贼的给掠着，吓到伊妈妈哭！”一个长得肥肥胖胖的同学经过，加入到谈话中来。
　　“哈哈，伊够衰的！这个对咱孥仔不公平，就是没偷摘咪个来食在田里走就会被当作贼掠。”马子明被这个笑话逗乐了。
　　“你就算偷摘粒柑，慢慢个行莫走，就是别在田里跑，暗静放在口袋里，就算有人怀疑你也不会把你当作贼掠。”说完这同学就要走开。
　　“咸肉，你等一下。”马全眼前的烦恼立刻被抛却到九天之外，变得兴致勃勃。
　　这是班里长得最胖的一个男生，一到热天全身弥漫着咸汗味，其父又是个卖肉的，故有咸肉之外号。
　　“咪事？你个鬼肠仔。”
　　“你生来这些壮大，我敢相输踢你下硬虎踢你不倒！”
　　“定对踢不倒！”
　　“得来踢下才会知！你站好。”马全说着就摆好了架势。
　　“得个是白痴才企在这里给你踢一脚！会疼个！”
　　“不会疼啦！我来踢你个肚试下，你个肚吊这么多肉无事个！要不你拿我书包放顶在肚子前面，肯定不会疼。你这人生来天高人大够有力个！哪里会被我踢倒对不？”
　　“好！书包拿来。”咸肉暗暗使上力全身僵硬。
　　马全摆了个侧身，又换了个正身，两脚变换着步子，正考虑要用哪个踢法，头脑先是浮想起三叔这几天发了疯似没完没了得着乐哼些小曲，再是想到他教的动作要领。
　　“你倒是快点！”咸肉有点不耐烦。
　　邦的一声响，马子明伸长脖子看到马全的书包上留了一个脚印，而咸肉一点也没倒下，他那圆鼓鼓的肚皮只是稍微有点凸下去，像一块石头投进水中打出个涟漪。
　　“会疼不？”马全问到。
　　“定对不会疼！”咸肉撒了个谎，他的肚子感到有点不舒服。
　　“不会疼再来下，这次你把书包放在肩上，我来个挂腿，跟你相输肯定把你挂趴下！”
　　“不哟！我不来了！”
　　“这次相输支雪条。”
　　“头次也是相输，得两支雪条我就来！”
　　“头次咱没说雪条，要的话就一支！好哪莫走，就两支雪条，要是我赢了把你给挂倒，就欠你一支雪条。”
　　“你又是得输我，两支雪条！莫呾话不算数，得买来食。”咸肉为了吃冰棍暗暗使上了更多的劲，差不多是闭上了眼睛，接着又是一声响。“哈哈，两支雪条！我赢了！待会下课先还我一支再说。”
　　马全一脸的痛苦，不是心疼两支冰棍的钱，心里抱怨着这少林腿法练得没什么效果，跟电视上演的完全不是一个样。马全心情糟透了，成为一个高手打败四大金刚的事也不知哪天能成，都没什么心思听老师讲课，整天拿着手指玩，用食指和中指竖在课桌上模似一个人站着，变着法划化其中的一根手指，就好像他在踢着少林腿，玩不过瘾了，同样使上另一只手仿佛让两个人使腿法打着架。
　　下课铃声响了。
　　“阿全，别玩了咱回家吧。”马子明收拾着课本。
　　“放学了呀？麻烦要来了！我敢相输三大金刚一定在咱回去的路上等着。”马全幸好没跟马克锋打赌，不然他又会输掉一支冰棍，在他们回家必经的路上除了三大金刚候着，还有一大帮人。
　　“咱免走那条路，走别条路转家去就好！”
　　“子明，你够识！够聪明的方法都给你想到了。”
　　“嘿嘿…”
　　这对好朋友走出了教室，头转来转去像作贼似的观察着四周，用近乎是跑的速度走路。
　　“你们两个过来！”
　　听到一声喊，吓了两人一跳，才发现是咸肉他们，摆着一辆自行车放在2米高的围墙边上。
　　“什么事？”马全问到。
　　“我搬新家了，就在学校的旁边，翻过围墙就是。走校门口这条路走厌了，欲走这条新路，你们一起来到我家玩去。”咸肉高兴地说道。
　　“怎么个走法？”马全问。
　　“踩着脚车翻上墙，再顺着墙外头的那棵树下来。你有练过拳的可以直接跳下去，我就不敢。”
　　“那这辆脚车怎么办？不要它了？”
　　“最后一个人没墙可翻，得骑车拐过来。”
　　“你们真会玩！不跟你说了，我们还有事下次吧。”马子明拽了指马全向前走去。
　　“还有一支雪条明起你得还我。”咸肉喊道。
　　一走出校门口，马全往左边一瞧，好家伙！起码有二十多个人扎堆站在路的两边，两人赶紧把头一低往右边窜去，绕了个远路平安地来到马全的家。
　　“快快写作业，写完才准你去三叔那！”马三的母亲命令道。
　　“知啦，你不用日日呾。阿弟，让出你只桌子来，我和子明要一块写作业。”
　　“不让！要桌子你自己搬。妈！阿兄要打我了！”小马全两岁的弟弟叫了起来。
　　“你又欺负你弟罗！老是给我找事做，讨债仔！屋内有去搬出来！”马三的母亲骂道。
　　马全和马子明拿出复写纸，一个写语文作业，一个写数学作业，花了差不多四十分钟写完，把复写的那份作业交给对方，便高效率地完成了功课。道别了马子明，顾不上要吃饭的时间马全来到了三叔的住处，只听到录音机里播放着罗大佑的音像带，而马三对着音乐跟唱道：“道一声别离/忍不住想要轻轻地抱一抱你/从今后姑娘我将在梦里早晚也想一想你”，愣是把一首柔肠千结的歌那忧伤的调，唱成另外一种轻快欢乐的感觉。马全也不理会径自走到后屋，把沙绑腿绑在腿上而不是手上，对着沙包想象它就是马克锋各种猛踢狠踹。“
　　那衰人扑母仔溜掉了！别等了，我们都回家去吧，明天再作打算。”马克锋看着行人越来越少的马路，愤愤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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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心幻梦

哈哈  我又来捧场了  看得过瘾哈  不过排版方面你可以用那个自动排版排一下 这样方便阅读啊

司马于昆

无心幻梦 发表于 2013-2-2 05:47
哈哈  我又来捧场了  看得过瘾哈  不过排版方面你可以用那个自动排版排一下 这样方便阅读啊

自动排版功能按不了
我用的是WPS早就排好版，一复制上就乱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以前都不会

无心幻梦

这坑挖的……

青藤

小时的英雄梦很简单。就是能够救活死人。这样就可以被很多人认可了就会成为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