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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了难帮覆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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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5-8 02:34: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心神归一 于 2016-5-9 04:10 编辑


  红网2010年度十大优秀网民,岳阳网资深写手、岳阳本土知名网络大咖“洞庭湖里的老麻雀”倾情奉献,一睹为快……
杨杰
网名:洞庭湖的老麻雀 笔名:心神归一
(60万字原创,日更三千)
了难是湖南长沙一带的方言:专指不走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的方式。从事了难的人多少有黑恶背景。网络了难,是指借助网络平台达到个人目的的非法行为
  本书写一个女子寻找他的丈夫,发现丈夫是牛郎,彻底绝望之下在酒吧与人鬼混,肚子里有两个孩子,被逼跳楼,摔成植物人。它妹妹组建一个团伙,专门从事**敲诈,最后全军覆灭。
  尽管此书中的事件99%的是真的,但书中人名、地址、时间等都有改动。如认为有隐射、雷同之处,本人谢绝对号入座,概不认账。

  本书大部分是作者亲身经历,小部分来源于报章杂志,当时在纯州论坛、纯州贴吧都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大事件。

  故事梗概:初晴与纯州男孩李陵在一个超市里相遇,她爱上了这个男孩。初晴的父母双亡,父母通过公证处留下严苛的遗嘱:每年从遗产中产生的利息,有现金50万供她挥霍。男孩李陵的父亲做小偷、吸毒,母亲做小姐、小偷。

  不顾所有亲戚的反对,初晴与李陵结了婚。婚后,李陵圈子里的人,见这个女孩继承的遗产无法取出来,于是要挟他,要将李陵的身份公开出去。李陵尽管很爱女孩,但自惭形秽,悄悄地离开她,躲了起来。她发了疯似地去寻找他。林初晴和堂妹林允雪在纯州贴吧登出告示《寻找我目前合法的老公》,结果遇上了官员、派出所长、假记者、黑社会成员及私家侦探的敲诈、欺骗,花费了近百万。

  在网友麻雀的帮助下初晴找到了老公,也了解到李陵原来是一个鸭子,他和他的朋友们的职业就是靠出卖色相来勾引女人。她那么纯洁的想去爱,结果却发现爱情是件令人伤心绝望的事。

  初晴回到深圳,所有的亲戚都认为她是一个傻女人,从此初晴不再相信爱情,已经绝望的她在酒吧借酒精来麻痹自己。

  官员牧仁到深圳招商,提出要包养她,跟她上床,她怀上了牧仁的婴儿,检查结果竟是一对龙凤胎。

  小孩在肚子里五个月大。初晴到纯州来找牧仁,官员牧仁不认孩子是自己的,借故出国考察,她郁闷极了,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她开始作践自己,跟许多不知道姓名的男人上床,最后连她自己都忘记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一群马子怂恿派出所长阿虎挟持了初晴,阿剑在自己住家的房子里强奸她,初晴从四楼跳下来摔成了植物人,小孩早产。她躺在床上,什么都记不起来,妹妹林允雪陪伴着她和孩子。

  看到姐姐QQ空间里与牧仁的一起亲密的照片(密码,妹妹的生日),妹妹允雪开始报复社会,她与情人根号二组建了一个**官员的专业团伙,并将与官员的**视频寄给其所在单位进行敲诈。造成当地官场人心惶惶,最后当然是被一网打尽,允雪极其同伙受到了法律的严惩。

  牧仁吸毒,产生幻觉,大街上杀死毒贩李陵。在市委蒯书记和纪委的调查下牧仁落马,初晴和她早产的孩子被送往了社会福利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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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8 02:38:5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心神归一 于 2016-5-9 04:11 编辑

第一章 午夜来电:找寻我目前合法的老公
  1,青春是一场牛叉的party,不给你打包的机会
  
  “纯州爷们”七对单吊九筒、“茉莉花开”清一色吊三六九筒、“根号二”碰碰胡吊八筒九筒,三个人都要九筒。马上参加海捞,海内还有一个九筒。
  
  我伸手去摸,摸上来一只九筒,捏在手里,看也不看地就打了出去。“三六九筒是绝对不能打的了,我手里三个八筒,你们三人肯定要九筒。我打---八筒”。
  
  
  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居然口不与心同,嘴里喊八筒,抛出去的却刚好是三家都要的九筒,。
  
  “这下麻哥大发了,一赔三。快算一下海捞麻哥得出多少钱”。茉莉花双手搓着,笑得只剩下一条缝。
  
  我在纯州市里做一名临聘记者,网名叫“洞庭湖里的老麻雀”,这话的意思是比喻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可实际上,我没有一天飞出过洞庭湖。
  
  我通身上下,唉,除了一台尼康D700,再找不出一样值钱的东西。平日里我在纯州市的大街小巷里溜达,找一些鸡零狗碎的新闻,哪个河边上发现了一只元代的陶罐啦,谁家母鸡下了双黄蛋啦,相亲才发现女方是失散30年的妹妹啦,任何一丁点能够吸引人眼球的破事,都在我采访之列。
  
  象我这样没有跟单位签约的临聘记者,纯州人称“野记”。收入的来源,主要靠自己去拉广告赞助。
  
  做职业自由,就靠人自觉。我本来是个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主,如果不经常被根号二”、纯州爷们他们拖来打牌,也不会惨到过上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
  
  “如果我年轻二十岁啦,如果我现在还没有结婚啦,如果我不去打牌啦,如果我不去买马啦,如果…..,世界上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如果”。一见我心生悔意,根号二就痛斥:“钱是身上的蔓,没有了就去赚嘛。”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暗暗摸了摸裤袋袋,里面只剩下了一张红色的老人头。我索性将它丢在桌面,屁股一拍,站了起来。“这最后一百元了,我来买单。”我理直气壮地说:“现在我的口袋里面布挨布,JJ挨短裤---连打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
  
  “那就散了吧”。爷们做好做歹。
  “散了吧”。花姐也说。
  
  
  
  南湖大道上两边的街灯闪烁,看起来特富丽。根号二、纯州爷们、茉莉花和我下楼。爷们拦了一辆的士。
  
  
  “你们往桥西去、还是往八字门方向?”茉莉花边往车里钻,边随口一问。
  
  京广线将这个城市分成了两半,八字门在东边,是开发区,一座新城正在托起。我们脚下站的这一块统称为五里牌,解放前,京城或者长沙的领导来了,纯州大小官员就在此地迎接,五里牌紧挨着市委,处在纯州市最中心的地段。
  
  “往桥西吧,捎我们一程”。根号二瓮声瓮气地说,桥西是老城区。他挥手将爷们往靠里一点的地方赶,我们仨挤在后座。
  
  “麻雀也上来了?麻雀你不是住在纯阳县吗?”花姐从副驾驶室扭过头来冲我喊。
  
  “这么晚了,我带麻雀去住宾馆”。根号二解释。
  
  “根号二身上住宾馆的钱还有吧?我可也输得只剩一条短裤了。花姐不救我,恐怕今晚我只能睡在梅溪桥下面的涵洞里了。”爷们悻悻地说。
  
  “反正花姐老公没在家,爷们你去正可以搭伙,我跟麻雀也去的话,三吃一,花姐肯定吃不消。花姐你喜欢三P么?”根号二打趣。
  
  “我喜欢一吃三,三吃一多没劲”。花姐冷冷的答道。她这话暗示她一个人今晚赢光了我们仨的钱。
  
  花姐的老公在深圳一个什么公司做部门经理。年头回来一次,年尾回来一次,带回一身酒气、钱、和拳头。她住在亚特兰大城市花园,桥西最高档的一个小区。孩子她公公婆婆带着,花姐在小区物业做会计。她想得开,你玩我也玩,打死我也不离婚。
  
  花姐不在场的时候,根号二几次问爷们是不是上了花姐,爷们只是笑。根号二倒想找一个富婆,他欠了一堆的麻将帐,又嫌花姐年纪大了,人熟不好下手。
  
  车到庙前街,根号二喊停停停。我和根号二下来,的士消失在前面拐角处,街头一片宁静。
  
  根号二怅怅地问:“麻雀,你说这么晚了花姐会带爷们住到她家里去吧?”
  
  我想了一阵,说“不会”。我给他分析:花姐没有这么傻,即使要出墙,也一定不会在自己的家里,家里她有公公婆婆小姑子六只眼睛盯着,巴不得抓住她的现场。现在快凌晨一点了,午夜房多便宜,双人间打折才六十元一间。
  
  根号二叹了口气,说:“麻雀,今晚我俩怕只能在街上走一晚了”。
  
  我急了,看样子今夜被他放了鸽子:“打完牌我看见你还留了两张一百元的呢?”
  
  “我一个同学的父亲去世了,这是份子钱,不能动的”。根号二不再搭理我,他拨了一个电话,关掉手机他高兴地说:“走,麻雀,今晚我们到金三角宾馆去住,我同学王伟他们还在403打牌,他们开了三间房”。
  
  我家住在纯州市下面的纯阳县,距离市区有25公里的路程。纯州论坛里,“纯州爷们”楼小年、“茉莉花”王芳、“根号二”常书银和我冯小亮既是网友又是牌友,来往得最近。打牌之前根号二就跟我信誓旦旦地交待清楚了的,他负责我住宿。
  
  403带有卧室、冲凉房。一进门里面烟雾缭缭,几个人鏖战正酣,见我俩进来,头都么有抬一下,看样子他们要拼通宵。
  
  根号二拿起王伟身边茶几上拆开了的烟,从盒里抽出几支,每人发了一支,自己点了一支,夹了一支在自己的耳朵上,放下烟盒。他将茶几上的槟榔丢了一颗在嘴里。
  
  我本来还想看一会儿王伟他们的战况,根号二站在卧室门口向我招手示意,我一进来,根号二将门“咣”地一声关上,王伟他们洗牌争吵的声音也隔在了门外。
  
  “我最不喜欢看别人打牌了,要上就自己上。”根号二将自己摔在床上,双手双脚摊开,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麻雀,这个月我又输了两万一,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这一向我也一老输。纯州爷们和花姐会不会打了合手?我一个子也碰不到”。今晚输得最惨的是我,我有些气恼:“以后打牌你就莫打我电话,有路子有钱赚的你就联系我”。
  
  “是再不能打下去了。再打下去我又混不下去了。不过,麻雀你说得对,最重要的是如何搞到钱,爷们说的南湖广场观景台,肯定里面有猫腻。那里属于刘山庙居委会,以前纯州帝苑在那里征地拆迁的时候,好多老百姓反映,还有人闹到了市政府呢。明天你去打一转,采访一下,红包是少不了的”。
  
  根号二在纯阳县的时候,我们就玩在一起。他因为赌博陷得太深,单位上都借遍了,人们见他来了就躲,刚好市史志办需一个写材料的人,向县里要人,解决正科待遇。根号二的笔杆子还来得两下,县里又实在呆不下去,有这个抽身之机,于是写了申请。
  
  本来这样升迁的缺口会争得打破脑壳,须经局党组会上讨论通过方可,如今见根号二提要求,大家都心意相通,巴不得他离开本单位,免得带坏了其他同事。于是都去局长办公室一致推荐根号二,局长大笔一挥,将他送到了目前的这个位子上。
  
  我从深圳回到纯阳已经两年,挂靠在纯阳市电视台。纯阳地区的新闻系统吃我这碗饭的临聘人员大约有近千号人。
  
  近些年网络兴起,一部分人转到了网络上,专门写各单位的负面新闻,将它发布到地方论坛上引起社会关注。各单位为了灭火,要求撤掉论坛上的负面帖,一般私下设立有一项专门的“维稳基金”,这笔拿出来的钱,有一个特别的名称,最早来自湖南长沙的地方方言,叫“了难费”。专门从事网络负面帖发现、发布的人,叫“网络翠鸟”,负责负面帖的删除并收取一定费用,就叫“网络了难”。
  
  我经常以“老麻雀”的ID在网络上抨击一些单位的错误做法,因观点鲜明、语言锋利,网友见面,一般喊我“麻雀”。根号二也喜欢在网上发布各种言论,笔墨相亲,彼此间惺惺相惜。
  
  根号二在部门里混,单位比较熟悉,信息来源广泛。于是我就向他提议,再想一下,看另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单位好下手。根号二洗完澡,正趴在电脑前浏览网页。
  
  “我跟你说正经的,观景台我不去,我不想去那里采访。一般做企业的人,一分钱都小气到骨子里去。不像你们这些单位,钱反正是国家的,只要对单位形象无影响无损伤,多少总有打发你出门的”。我披了一条浴巾出来,向他解释。
  
  “鹭鸶不吃鹭鸶肉,现在单位的钱也不好搞。”根号二盯着网页,心不与心同。
  
  突然,他高喊了一声:“麻雀哎,要挣钱还不容易,网上到处是。现在就有一个可以发财的路子。”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他妈跟我开玩笑。”。我很愠怒。“每次你约我到市区来除了打牌还是打牌,什么好事你也不见介绍一宗。刚才是你自己说要想办法挣钱的,你他妈又说什么网上可以挣钱,网上的东西净骗人的”。
  
  根号二是纯州论坛的版主,他手中握有删帖锁帖的权利,纯州论坛里发出来的民生帖,他筛选一番后,拣出其中有价值的,暗地里通知几个玩得好的网友,去涉事单位找钱,他一直以“韦小宝”自居。
  
  “真的,有一个少妇说要找她的老公,广东的,说找到之后给报酬现金五万。还留了电话号码。”根号二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向站在窗户边上的我说。
  
  窗外高低错落的窗户里透出一星一星的灯火,在初夏的夜空下,象一颗颗的草莓、冷冽、鲜亮。
  
  这座城市最出名的建筑纯阳大殿,供奉着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它掩映在庙前街阔大的枇杷树下,保利集团已经将它的前后左右全给包围起来,起重机高大的手臂伸向黑魆魆的天穹,再过三五年,从这座全国著名的道观后山上再也看不到烟波浩渺的洞庭湖。
  
  “无图无真相,麻雀哎,你快过来看,这女的长得好丰满哦,绝对的H罩杯,一只就比你的光头还要大。”见我纹丝不动,根号二双手并拢,狠狠地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我不信,这小子就喜欢咋咋呼呼。
  
  “《寻找我本人目前合法的丈夫》(酬金五万)
  
  本人的合法丈夫李陵,纯州市庙前街人。
  
  2010年5月20号我们在广州结婚,车牌号就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2011年3月11日在从纯州回广州的路上失去联系。
  
  失去联系之前的婚姻生活中,我们因为他爸妈和他过去一些纠缠不清的女人而吵闹过,期间他也无数次提出要离婚,但都是我不肯离,我怀孕了。
  
  2010年8月他爸爸病了,他回纯州照顾他爸爸,要我来陪他。
  
  因为他爸爸的病需要钱,而我那时侯已经没有钱,找了四个吧友各借了几万。为了省钱,我每天在深圳的生活费只有20元,我无法去陪伴他。
  
  10月8号我流产了,被人撞倒流产。他说回广州来看我,结果他一个前女友在他QQ上说想他,我问他她找他干什么,为此我们在电话里争吵”。
  
  我转过头来,看根号二摇头晃脑地继续念:
  
  “。。。。。。。我说的肯定很流水。我有在庙前街派出处所报案的一切材料。
  
  我流产他没有回来,我可以原谅他。
  
  三个月前我手术他同学告诉我,说就是我死在手术台上也不会出卖他的电话和地址,说有本事就自己找。也许他朋友真的太讲义气了。
  
  这次过来是因为年初他委托家人请来了律师,要求我来纯州与他离婚,我就来了。
  
  可一个月了,也没见到他本人。他家人也关机了,同学也不接我电话。
  
  我没办法,只好求吧友们帮我联系下他的家人和同学,我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才可以让他的朋友可以说出我就是死在手术台上也不告诉我他的消息。
  
  我已经想通了,同意离婚。但他却一直短信说爱我,要我给他点时间接受要离婚的事实,却又一直躲着我,不肯见我。
  
  万能的吧友啊,请你帮帮我。小女子初晴。”
  
  墙上的电视新闻频道上正反复播放着美国总统奥巴马宣布塔利班组织头目奥萨马·本·拉登在巴基斯坦阿伯塔巴德寓所内被美国海豹突击队第六分队击毙的消息,时间显示2011年5月3日凌晨1点45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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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8 02:43:31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凑拢去看,一个少妇戴一副墨镜,迎风站立,风吹起她的头发向后扬起,胸前一对鼓起的大奶子,少妇大笑着,面目很阳光,背景是蓝色的大海。
  
  我滚动鼠标,将头像放大了看,女子年纪在二十七八、脸上胖嘟嘟的净是肉,皮肤白皙。挽住头发的那只手上,一款精致的VacheronConstantin。如果不是山寨版的,这表得二十多万。
  
  “麻雀哎,你看,下面留得有电话呢。我们帮她找到了这个李陵,就可以拿到五万块,五万块呢,还庙前街呢,就在我们的楼底下。庙前街派出所所长阿虎我熟啊,阿虎啊,以前一老跟我一起打牌的。”根号二兴奋起来,好像这钱已经抓在了他的手里。
  
  我被他的情绪感染了,拿起手机就准备拨号码。根号二拦住我:“这么晚了人家早就睡了。要打明天打”。
  
  一不小心我碰到了拨号键,通了。“我靠!我已经打出去了。还真是广东的号码呢,无人接。你看,这不是骗----”。我大叫起来。
  
  “你系边个?”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慵懒的声音,我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对方又给挂上了。
  
  “骗子骗话费的。你一拨出去就是长途。”我懊恼地说。
  
  “洗洗睡吧,洗洗睡吧。哪个骗子还会为了你几元钱的话费到这么晚?骗子都是吃的轻松饭,傻瓜这么晚了才还在工作。我看八成真的,号码不假、听声音又是一个女的,还讲的白话,我看这个女的找丈夫不会假。”根号二一老在我面前吹嘘他读大学的时候逻辑学如何学得好,推理如何严密,不象我脑袋简单到只会玩纯文学。
  
  我正要抢白他几句,我老麻雀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要多,在华强北见过的骗子比你这辈子打过交道的所有人还要多。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来信息了:“你好,我是初晴,找了一天的丈夫,现在累了,在休息,有事明天电话联系”。
  
  我心里好笑,居然骗到我麻雀身上来了,一条信息一毛钱,一毛线我还贴得起,玩玩吧。于是我回了:“我可以帮你找到丈夫。你那个报酬五万是真的吗?”
  
  “是真的。只要你把李陵带到我面前,五万元,分文不少。”
  
  “你在哪里?怎么联系你。”
  
  “打我电话。我住在纯州市站前路如家快捷酒店,明天中午我们在站前路高朋轩见。”
  
  我关上机,对根号二说:“这回真遇上骗子了。你知道这个骗子是怎么骗人的吗?”
  
  根号二茫然地张大了嘴,表示你说你说。这下我兴致上来了:“你看这个女的戴着VacheronConstantin手表,可以一次性向吧友借几万元钱,却吃着20元的快餐。这可能吗?稍微有点头脑的人,用屁股想一下都可以想象得出,这里面说话自相矛盾。
  
  那男的一直闹离婚,女方却不肯,怎么突然一下子又同意了?按理她赶来纯州离婚,那男的该是迫不及待的,怎么又会躲着不见?躲着不见又有短信联系。既然在派出所备了案,庙前街不比乡下一个自然村大,阿虎他们要找一个人出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根号二继续在纯州贴吧上浏览,他指了指门,隐约听见王伟他们稀里哗啦洗牌的声音,王伟他们的牌比我打得大,一手牌上千的输赢,肯给我们一个落脚的地方,是看在根号二的面子上。不想被赶出门流落街头的话,还是自己注意点素质的好。
  
  我将手机丢在电视柜上,爬上床,根号二也光着身子上来。“我靠!你怎么不穿睡衣就上来了?”
  
  根号二将被子蒙住头脸,含混不清地说:“我习惯光溜溜地睡”。
  
  他翻过身:“麻雀,你怎么认为这女的是骗子?我一个正科,一个月的工资少说也给发三五千,还有年终福利什么的,有时候我10元钱一份的快餐都吃不上,连买一条短裤都没有钱。初晴那两只波篮球一样大,不晓得上一晚要多少钱?”
  
  “我靠!明天我回家的的士费都付不起了,你还想那样的好事。明明是一个骗子,说了你又不信,专门骗吃骗喝骗网友的。”我压低嗓子恶狠狠地冲他吼。根号二取下了眼镜,瞪着天花板出神。
  
  这小子在单位上班,没有见过世面,不知道江湖险恶。我继续开导他,我在华强北的时候,就见过这么一批男女。
  
  他们团伙分工明确,有人建立QQ群负责拉人进来聊天,有人组织各种以驴友、相亲等名目的聚会,有人负责联系酒吧、大饭店。
  
  你接受邀请进去之后,骗子们会想方设法把场面气氛搞得热烈起来,不断地抬举你、吹捧你、恭维你,美女会过来向你抛媚眼、男士喊你老大、老板,让你飘飘然,让你心里无一处不舒服。
  
  然后就有服务生过来,手里拿一张菜单,一台掌上pos机,他或者她不失时机地向你请示,提议开一瓶红酒或者上一条好烟。
  
  这时,所有的眼睛都望向你。你会觉得不好意思,觉得这样高规格地接待你、捧你,一瓶红酒又算得了什么,几包烟又算得了什么。服务生并不收你的现金,他或者她会叫你刷卡签单。
  
  等你醉醺醺地准备离开,你会发现刚才那些围在你身边使劲向你恭维的人,全都走得没了影子,你信用卡里的钱几千几万就这样流水地刷掉了。若是冲相亲去的,那就更惨了,势单力孤的。
  
  我正起劲地讲我在深圳碰到过的酒托,身边响起根号二的鼾声。我推了他一把,他呜了一声,梦里吐出几个字来:“晴晴,500块钱怎么样?”一只手搭向我的胸口,我一把将他的爪子拨开。
  
  根号二原来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但他对单位一把手的行为横竖看不惯,经常在网上埋汰领导,有好友劝他“吃档的饭,砸档的锅”不好,他也不听,结果得不到重用,抱负无法施展,就去打牌寻求刺激,结果越陷越深,无法自拔。他经常自嘲:“我这人起手落听早,就是糊不上牌”。33岁了还找不到一个女朋友,
  
  这几年互联网发展迅速,纯州新调来一位姓剻的市委副书记,此人特别重视网络舆情,想利用网民的监督,来倒逼单位上对一些陈疴烂疾进行改革。
  
  根号二以为属于他的时代来了,喜不自胜,成天与一班“野记”混一起,不在牌桌上,就在电脑前,主要发表对于纯州时事的点评,当然,绝大部分是抨击社会陋习。
  
  纯州本来就江南一座巴掌大的城市,单位上的人十之**,不是沾亲带故,就是同学同乡,说一个人的不是、得罪一大片。于是根号二越发疏离于官场主流,沦落到不堪。
  
  我躺在床上,看着五短身材的根号二,发了一阵呆。
  
  我跟根号二没有可比性。在“欢迎农民进城”的年代里,我父母在纯阳县城买了房。
  
  纯阳原来属于纯州下面的一个区,上世纪八十年代单独设县,没有什么工业,八十年代进城的农民子女,绝大多数在本地压根儿找不到工作,只好流落到北上广深打工。
  
  每年春运前后,纯州火车站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挤满了扛着大小行李拖儿带仔去南方的人。我已结婚成家,孩子们在县城上学,老婆猫家里带孩子。哪里挣钱不是挣,钱多钱少一样活。只要家乡能够找到一口吃食将孩子们抚养大,就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我酷爱写作,好歹还可以写出几篇不上路的文字,就托人走关系混进了电视台,做一名编外人员来存身活命,人生如秋后的蚂蚱,青春既已逝,事业付儿孙吧。我在满腹心思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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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8 02:43:57 | 显示全部楼层
  3,
  醒来时天已大亮。拉开门,麻将房里一片狼藉,茶几上尽是丢弃的槟榔纸、烟盒,和吃剩下的康师傅,王伟他们早走了。
  
  我打算回纯阳县。一个乡镇副书记答应了我,为他们下面一个先进村的葡萄园写一篇报道。去了之后一包蓝芙蓉王烟加一个300元的红包是跑不掉的。我叫醒根号二,要他给50元的的士费。我们难兄难弟一场,彼此间这点小钱是有通财之谊的。
  
  我计算了一下,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从纯州出发,大约半个小时到纯阳,再有四十分钟到那个村里,还赶得上吃午饭。
  
  根号二打死都不肯,说身上只剩下刚好210元,要随份子。
  
  “麻雀哪次你找我借钱我不肯的?我不是那样的人嘛。如果有钱,昨天晚上我会去叫两只鸡来的。你一只,我一只”。他还在逞嘴上英雄。
  
  我此时深悔昨天不该跟他们打牌的,就是打牌也不能傻到连一个子儿都不剩下,现在自己成了一个流光男,又不能从他手里抢钱,也不好意思一再求他。傻愣愣地站在那里。真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根号二见我实在是连一个铜板儿也拿不出,知道我真是落到了一文不名的地步,而将随份子的钱拿出来他也犯难。
  
  于是他笑着出主意:“麻雀哎,干脆同学那里我今天中午也不去,到晚上再去。你呢也不用回纯阳县,我们中午到高朋轩去吃一顿。你我两个大男人,反正身上没有一块银子,又是本地人,还怕她一个外地人设套?吃了饭我再喊几个牌脚过来,拿这两百元钱去钓鱼,也许可以钓到上千块。我赢了钱没赢钱,路费少不了你的。”
  
  钓鱼就是以小博大,空手套白狼,他心里还在惦记着昨晚那个大波妹初晴。
  
  我掏出手机,一看上面有新的信息,还真是初晴发来的。
  
  “对不起,冯记者。我习惯睡懒觉,开机晚,明天上午我们在高朋轩888见面,请您午餐。十一点半以后您打我的电话。”
  
  
  我一想:瞎子拉胡琴,还怕你挖走了眼珠?!去!船到桥头自然直。先去看看骗子的嘴脸。真有那么回事的话,作为社会新闻发到网上,也是一个吸引人眼球的故事,《长江之声》上转载过去,也许有100元的稿费。
  
  如果庙前街派出所存在出警不力的现象,也可以作一个事件来写,标题我都想好了:《外地妹纯州寻夫,纯州警处处设卡》。派出所为了平息舆论,红包是少不了一个给我的。
  
  我心里盘算了一下,答应了根号二。又说:“那我现在就打个电话给她。不要我们去了她不去了,那就遭放了鸽子”。
  
  我拨过去,通了。我问“林小姐,您昨天晚上说约我见面的,现在在哪里?”
  
  听到电话那头说在高朋轩888,等您差不多一个小时了,您现在到了哪里?我说在路上,再有一个小时我们就到了,现在路上车好堵。
  
  “要不要把纯州爷们和花姐喊一起来?”我一边收拾脸面,刮胡子、冲凉。一边向根号二提议。
  
  “不了,麻雀你真是个木头脑壳。这一个发财的好机会,我们两个去就行了。一见面你就亮明身份,说你是电视台的记者,先一口应承下来,你就说我们可以帮她找,帮她联系公安,帮她登报声明,上电视发布寻人启事。
  
  要她先拿出10000元的预付费来,没有预付费就不干,反正预付费你我到手了。至于找得到还是找不到她丈夫,那是后面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根号二考虑了一番,拿出一套方案。我一想也是,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怎么好像我们两个倒成了骗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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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8 02:45: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 爱情是一只易碎的酒杯,里面满斟着眼泪

  1,站在大街上,面朝东方。

  我站立的地方,左手边有一个微型公园,占地不过半亩,里面有一间石砌凉亭,象一把撑开来的雨伞,造型奇丑无比,当地人就叫它蘑菇亭。
  
  几个老人在亭子间下象棋、打太极。我屁股后面是老城区,依次有汉森宾馆、观音阁、太子庙、洞庭广场。汉森宾馆以前是接待外宾的地方,本地一个骗子将它买下又卖出、卖出又买下,几经折腾之后,它几乎成了一个文物,门前可以罗雀。
  
  观音阁是个地名,里面没有观音。太子庙相传是前明皇帝做太子时在庙里呆过一段时间,但这庙里面没有太子、也没有和尚。倒是洞庭广场就建在洞庭湖边上,可以听着拍岸的涛声,闻到从湖里吹来的鲜甜气息,天气晴好的日子里,甚至隐隐可以看见对面的君山岛。
  
  我的正前方,一架大桥悬在半空,京广线从梅溪桥下面横穿而过。
  
  过桥道路即分成了一个U字。右边叫东茅岭路,是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再右拐可以进入南湖大道,我们昨晚打牌的地方--千玺宾馆,政府办公集中在那一块。左手边叫站前路,通往纯州市火车站,再向前进就到了这个城市东拓的中心区域八字门。
  
  我们要去的高朋轩在站前路。纯州市火车站前的道路设计,进入了美国哈佛大学城市管理学院设计专业中的经典案例分析,被认为是史上最丑陋的道路规划之一。
  
  出火车站一个不大的广场,两边麋集了密密麻麻的旅店、宾馆、饭铺、酒店、写字间。广场内塞满了公交、的士、私家车。这里最公平地体现出丛林法则,扒手、皮条客、便衣、城管、小商小贩、站街女、旅客,跳广场舞的老大爷老太太彼此穿插其间,各自相安无事。
  
  为防万一,在距离高朋轩三百米的地方,我先下了车。
  
  根号二长着一张公务员的脸,肥唇大耳、挺胸凸肚,头发向后反梳,腋下夹着一个公文袋。这样的人出入高朋轩,不容易引起人的注意和怀疑。我吩咐他打前站侦查一下,看看那一伙骗子到底来了没有,一共有多少人、有没有可疑带家伙的。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餐饭而身处不可测的危险境地中去。
  
  若是她放鸽子人并没有到,我更没有进去的必要了,我们可以直接去千玺开房继续打牌,千玺的老板和涧边生很熟,我好几次见根号二输光了的时候,找老板在前台拿过钱。
  
  我一面走,一面拿两眼往四处打量,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这年头,刀头舔血的钱也不好挣。
  
  初夏的站前路上,没有风,香樟发出一股难闻的樟脑丸气味,马路上隔不远就停着一辆车。高朋轩门口、几个穿着交警制服的人围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一个人在本子上记着什么,另一个往车玻璃上贴上一张纸条,交警生财最有道了。我这样认为。
  
  就看见保时捷里傍边站着一个半大的小子,冲我喊:“这里,冯记者,这里、这里。”这小子齿白唇红,眉目清秀。一头短发兜在贝雷帽里,外套一件“STAYREAL”的“米色拿铁小鼠”,一条紫色的三叶草直筒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际,整个一小一号李宇春。
  
  我正疑心他喊错了人,这小子边向我招手,边很大声地问:“没有这个规矩吧。怎么车没停稳也抄牌咯”。他拿眼望向我,一口的纯州腔,好像我们彼此熟悉了好多年。
  
  我问怎么回事、一个交警模样的人就说,这里不能停车,他们的车压在了盲道上,按规定得罚款一百元。
  
  我看了一下车牌,广东牌照,车号尾数520,正是初晴的。
  
  这小子不像照片上见到的那个,正狐疑的中,车玻璃开了一条缝,司机抿着嘴唇,一脸严肃。里面一声不吭地坐了一个戴墨镜的女子,眼睛盯着前方,人看不很清楚。
  
  我热情地对那个年纪大一点的交警说:“你好!你们闻大今天上班吧?我是他的同学,这车的车主是我的朋友,麻烦你给个面子,牌就不要抄了吧。”
  
  年纪小一点的交警还在犟嘴:“你说的什么人大也好,政协也好,我们不认识。车子停在盲道上就要接受罚款,没有什么情面可讲的”。
  
  我见提闻大的名字不好使,便从口袋里掏出采访证,递给年纪大一点的交警,说:“我是纯州市电视台的记者。你们的大队长刘以刚也给我面子,这样的小事情,你通融一下就算了,未必要劳驾我给你们刘大通电话?你们刘大的电话是不是1397401XXXX?,他跟我可是好哥们。”
  
  我包里有全市主职领导的通讯联系电话本,市交警大队的大队长和其他市里权重部门正职一把手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以前我就背得滚瓜烂熟。人在江湖走,哪能不挨宰,自己得掌握一些独门暗器。
  
  年纪大一点的交警现出一脸犹豫,我拿眼睛逡巡了一下穿“拿铁小鼠”的小子,那小子很见机,赶紧上去给两位交警分烟。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领导、我们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领导”。他左一个领导、右一个领导,叫得两位交警还真不好意思了。
  
  这时酒店门口的一个车位空了出来,保安扬手示意车辆开进去,年纪大一点的交警就跟着扬了扬手,他不想惹是非。拿铁小子冲上去,将贴在玻璃上的罚款单撕下来给了交警。
  
  车门打开,司机停好车,从驾驶室里下来,司机是一个十分俊朗的小伙子,身高一米八几,从背影看,简直就象韩国当红明星“东方神起”组合中的郑永浩。
  
  司机走到副驾驶,躬身拉开车门,这时候他回过头来看了我们一眼,一条刀疤从他的左眉一直划到嘴角,我疑心用了什么美容的手段给做上去的,这块疤痕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冷酷。
  
  戴墨镜的女子从车里下来,身穿双排扣绯色风衣,手里拿着一款叫不上名字的银色小坤包,戴在左手上的一枚鸽子蛋甚是晃眼,连同一起闪耀起来的还有钻饰耳钉。女子出来之后,并没有面向我们,而是等司机去开后面的门,似乎里面坐了一个什么重要的大人物。
  
  最后出来的是一位个子高挑的美女,年龄在十**岁,手里抱着一只“白狐”,狗和人一般白,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其时天气虽然不怎么热,但也不怎么冷,大街上爱美的女孩早已经穿起了短裙。
  
  我心里早就认定了这位戴墨镜的女子就是我们今天赴会时要打交道的对手初晴。她这一身奇怪的装束和把我们当做空气一样不存在的态度,让我一度极为感到不适应。
  
  2,
  
  ,看见根号二从酒店大门出来,正和站在他面前的“拿铁小子”嘀咕着什么。我向根号二走过去。
  
  “我到了888,只看见小西,”根号二拉我到一边,拿嘴努了努“拿铁小子”,“我问他888包厢是不是初晴定的,他说是的。拿了一个菜单要我先点。我不肯点。说还有个光头记者在后头没有上来,他就出去迎接你了”。
  
  根号二一边压低嗓子向我汇报,一边和我迈往二楼,在二楼的楼梯上,他放缓了脚步,打算等主人一道上去。
  
  高朋轩楼下大厅富丽堂皇,有假山池沼,名人字画,服务生端着碟子匆匆往来。跟普通酒楼不一样,高朋轩的目标客户主要针对是有钱人,包厢的设计更注重私密性。一上二楼,楼道特别安静。
  
  “你看见初晴来了么?”根号二悄声问,他并没有看到刚才在酒店门口发生的那一幕。
  
  我点点头。原先的计划被打乱,根号二对于初晴一伙前期侦查所付的功夫简直白费,既来之,则安之。林彪打仗的一大风格是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示意根号二后面一切的套路照我的来,我以前吃过酒托的亏,比他更有挨宰的经验。
  
  此刻我们兄弟俩干脆反客为主,显示出纯州人民刀架在脖子上眉头也不皱一下的大无畏英雄气概来,眼角都不往来时路瞟它一瞟,抖擞精神,目视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地走向888包间,大有“风萧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餐不复餐”之淡眸天下之从容。
  
  服务生把我们带进包间,桌上按照西餐的风格摆好了高脚酒杯、叉子、桌布,奶黄的灯光照在银色的餐具上,发出柔柔的光。“他们人多,要不发个信息给爷们和花姐,要他们来接应一下?”。根号二有些心虚了。我正要开口,门口刮起一阵风,“拿铁小子”高声嚷嚷着进来:
  
  “纯州交警真他妈的没有规矩,车上坐得有人也抄牌,真是想钱想疯了。”说了这句话之后,这小子靠在门边上,低头玩起手里的一款最时尚的苹果,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怀抱尖嘴银狐犬的女孩出现在门口,挡在戴墨镜的少妇前面。少妇越过女孩,伸手向我们示意坐下来,随后她先自己坐在了门口传菜的地方,怀抱银狐的女孩跟着坐在她的左首。最后进来的高个子司机坐到了她的右首。
  
  根号二被让到了正对门口的主席位,按照纯州请客的老式规矩,主席正是买单的地方,我暗暗叫苦,这小子太不灵泛了。
  
  我身边一左一右空着两把椅子,我金刀大马地坐下来,一人独霸了两张椅子,一把椅子上搁了我的采访包,包里放着一台尼康D700和一本奈保尔的《米格林街》,“拿铁小子”紧挨着我坐了下来。
  
  沉默了三五秒。“拿铁小子”好像才醒过来,匆匆介绍:“这是我们的晴姐,是她请大家来的”。戴眼镜的少妇微微欠了一下身子。她神情有些忧郁,似乎眼里泛着泪光。真他妈的装得像,我在心里暗暗诅咒。
  
  “这位是晴姐的妹妹允雪,在我们这里读书”。他指着怀抱小狗的女子,然后手指着根号二:“这位是常科长”。
  
  他看了看我,有些犹疑地说:“这位光头大哥就是冯记者”。似乎我这样造型的人当记者还是头一次碰见。
  
  “先吃饭,吃了饭我们再谈正事。”初晴面无表情地说。服务生递上菜单,她拿在手里,点了一份冬瓜银耳汤、一份美式菲力牛排,将菜谱递给身边的允雪。
  
  允雪低头玩小狗,对于我们之间的相互寒暄充耳不闻,也不拿眼瞟一下。服务生接过去菜单,俯下身来,允雪附耳对他用粤语说了两个字“鹅肝”。服务生记上后,转头去问涧边生。根号二腆着肚子、整个身体向后仰去,他很爽朗地说:“给我俩上一份剁椒鱼头、一份辣味双蒸,其他看他们还要什么菜。”
  
  服务生一看说话人的气势象一个干部,又坐在主席的位置,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小声地向根号二推荐菜品,根号二毕竟做过一方诸侯,此刻倒也并不怯场,三下五除二地一连点了六七个菜,好像他长期在这里吃长期他买单似的。
  
  服务生最后问还要什么酒水,根号二大大咧咧地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好像征询大家的意见,手指桌上连敲了三下:“来一瓶天之蓝吧。”
  
  “女士们用什么酒?”服务生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里妙士还有吗?妙士牛奶的代理跟我同学”。根号二抛出这个话题,意在暗示你们这酒店我熟悉,老顾客了。
  
  “把我们上次存的那支700毫升的路易十三拿过来,再来两支七喜”。“拿铁小子”突然站起身手指着菜谱插话道。
  
  我想来了来了,好戏开始了。我并不知道那一支路易十三价位在多少,至少得好几千吧。
  
  “拿铁小子”姓郑。“你就叫我小西吧,吧友们都这样喊我。”这小子是个自来熟,他主动与我聊了起来。“我跟晴姐也是网上认识的”。他低声问:“你真的找到了李陵?”
  
  根号二和我从早上到现在一点粒米没进,服务生先端上来半只烧鹅。我俩双双伸出筷子,老实不客气地一人戳了一大块,正起劲地啃着,不方便回答他,只好使劲地点点头。这小子狠狠地在我肩膀上重重地来了一巴掌,一脸的喜不自禁。
  
  “拿铁”小子转头向那少妇说了一句粤语,意思是我真的找到了他那位宝贝老公。那少妇脸色霎地成了一张白纸,她搁下了刚端起的酒杯,胸脯起伏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出来。小西给她递上了一张纸巾,我和根号二不想被她破坏了气氛,佯装没看见。
  
  根号二的身边坐着一脸寒冰的司机,司机姓孙。根号二问他一句,姓孙的就答一句,根号二跟他说了一会儿话,觉得无趣味,借口敬酒,坐到了怀抱银狐的女孩身边。很快他就逗得那个女孩放下了怀里的银狐,不知道根号二又说了一句什么笑话,允雪一眼瞥见了正在流泪的姐姐,想笑不敢笑,只好低下头,端起酒杯跟他碰了起来。
  
  我决定采取迂回策略,向身边的小西下手。趁大家没注意的时候,我向根号二眨一眨眼,根号二就站起身来向小西劝酒。“拿铁小子”果然毫无城府,见根号二是我说的“市里的大干部”,不敢推辞,酒到杯干,根号二灌了他好几杯之后,我再殷勤相劝。
  
  推杯换盏之际,三言两语我就了解到小西是市机瓦厂的子弟,那是一个正在破产改制的老厂,年前我还去采访过几个留守的职工代表。
  
  于是问了几个我还记得起的名字,小西他的爸爸我也有点印象。小西的妈妈一天到晚只知道打麻将,家里就小西一个独女。小西从市里的一家技术学校毕业之后,整天泡在网吧。
  
  “凡自报家门的人都是蠢材”。小西的底细我既已知道,这伙骗子有再多的花招我也不担心了,我可以直接上她家找他父母去。
  
  我悄声问李陵怎么躲着不见初晴。小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她也是从纯州贴吧里看到发帖才认识的晴姐,通过私聊了解到为了找她的老公,晴姐将近花了一百万。
  
  “晴姐真的好可怜,那李陵真他妈简直一个人渣。是男人你就站出来啊,躲着算什么本事?!”小西说到后两句,嗓音不自觉地突然变尖锐了,像是从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嘴里发出来的。
  
  这时我已经吃饱喝足了。一看初晴跟前还没有动一筷子,酒杯里还满满的。“麻哥你帮晴姐找到了她老公,晴姐不感谢你,我也会感谢你的。”小西拍了拍胸口,“你晓得去我家里不是?我担保。”。
  
  这时小西圭趔趄着站起来往门外走,嘴里喊“服务员、买单、买单”。他已经醉得舌头打转。“喝不了斤半酒,当不了一把手”。喝酒他当然不是根号二的对手。
  
  初晴从姓孙的手里接过一个蓝色的大提包,拉开拉链,里面全是一扎一扎的百元大钞,红彤彤的有点晃眼。她点了一叠,放在服务生手里,吩咐他把餐具撤下去。
  
  根号二和我面面相觑,我们的猜测都错了,我们真碰上了一个需要帮助的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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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9 04:08:36 | 显示全部楼层
  3,记忆的天花板上,勾勒出曾经沧海桑田的屋漏痕。

  初晴掏出一支MORE衔在嘴里,点上。蓝色的提包并没有合上,晃眼的红象火苗一样躺在那里燃烧,让人意乱心慌。初晴眼神迷离地仰望着天花板,开始讲起她的故事。
  
  她是惠州人,在深圳开着一家家政公司。在她六岁的时候,她父母双亡,留下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多少的资产,委托给一家理财机构管理。每年这家机构给她50万的现金,这50万元,随她自由支配。
  父母遗嘱中有一条,必须在她婚后小孩三岁的时候,她的财产方可以解冻。
  也许她的父母太了解这个宝贝女儿的性格,出于保护她的目的,才有了这个奇怪的约定;也正因为这样一条严苛的条款,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令人心痛的事情发生。
  
  2010年4月的某一天,她去到深圳市福田区农林路的沃尔玛超市挑选喜欢的化妆品,她认识了一个叫李陵的湖南纯州男孩,那时他23岁。
  
  那时他有女朋友,她也有男朋友。
  就好像有什么魔力在吸引着她,当她看到他那种略带玩世不恭的忧郁眼睛,就闪电般地爱上了对方。
  又莫名地,一见钟情的两人,闪电般地丢掉了原来的朋友,双双坠入爱河
  
  接下来是谈婚论嫁,李陵告诉她,他的父母都是聋哑人,父亲没有工作,母亲在一家商场里打扫卫生。他自己则是在一家汽配城销售车载导航仪。
  
  尽管所有的亲戚并不看好这场婚姻,尤其是不到两个月她就宣布要结婚,更是招致她惠州所有的亲友反对。
  但是她说她不管,她要找的是男人,与他的家庭无关。
  她发疯般地爱上他,并且于5月20日拉着他一起去民政局办理了结婚证。
  为了纪念这场婚礼,她花16万购买了一个特殊的车牌号,车牌号就是他俩的结婚日。
  
  婚后他们共浴爱河,
  她喜欢打牌,常常输。半夜三更的时候,他就去柜员机帮她取钱;
  她喜欢躺在他怀里,让他给她掏耳朵,捏肩胛,捶背松骨;
  她喜欢和他做爱,喜欢他的力道,他的气味,他无微不至的体贴。
  
  她不喜欢他和他的老乡在一起,觉得他那些老乡都鬼头鬼脑,一老找他借钱;
  他不喜欢他和他的父母在一起,认为他的父母见他,除了要钱,还是要钱;
  他不喜欢他和他的父母老乡在一起,那些人见了他就象蚂蟥一样叮了上来,见了她就躲。
  
  她有着自己的家政公司,他什么没有。一个男人总得有自己的事业,她便投资帮他开了一家导航仪销售公司。条件是他不再跟他的那些老乡和同学来往,他答应了。
  两个月前,他们一起回纯州来看他的父亲,临登机回深圳的前一小时,他在湖南省城长沙的黄花机场突然失踪了。
  
  她有表兄弟姊妹一大堆,亲兄弟姐妹却没有一个。允雪是她堂叔的女儿,考入了纯州文理学院,现读大三。
  见姐姐在她就读的这座城市出了这档子窝心事,允雪就请了假过来安慰。
 
  “从结婚一开始他就逼着要跟我离婚,我不肯。现在我想通了,离婚可以,但是他躲着不见面,手机号码也换了,原来住的地方也找人不到。
  我先后找了六家派出所、五个私家侦探,十几个网友,都说可以帮我找到人,但没有一个人把李陵带来。
  
  我只有他一个朋友柴狗的电话,打过去也不接。以前我和李陵去过柴狗那里,还记得他住的地方,我找了去,他的邻居说柴狗很少回家。你有办法帮我找到我老公吗?”初晴好像在讲述的是一个他人的故事,不带半点感情色彩,声调一直很平稳。
  
  我没有一口气答应,我知道这事远不止这么复杂。正有些犹疑;根号二在旁边说:“找是可以找到,麻雀在纯州,河路宽广,麻雀做不到的事,一般人也做不来”。
  
  初晴望向我,我沉默着想如何应答,根号二干咳了一声,屁股在座位上扭过来、扭过去,他有点沉不住气了。讪讪地望向我。“麻雀你把昨天晚上我们说的方案告诉她吧”。
  
  方案,什么方案?我愣了一下,转身从采访包里拿出一叠名片,示意刚回到座位上的小西,要他递给初晴。可初晴没有想接的意思。我觉得喉咙里有点干,于是艰难地开口说:“人,我是可以给你找到的。只是—”
  根号二忙不迭地点头:“只是预付费您得先给。”
  
  初晴问要多少钱的前期费用,我担心数目大了谈不拢,于是试探着说:“两三千吧。我试一下看,找不到,钱退给你。我是有单位的人,我们可以先签个协议的”。
  初晴二话没说,抽出30张红色大钞给我。
  “这样,协议你也不用写,你的电话我也不用记。这钱你拿去,找到人了我们就见面,剩下的4万7,我会一分不少地给你;找不到,我们也不用再见面”。
  初晴将我的名片压在茶杯底下,一只手支着头,厌厌地说。她对我能找到李陵从头到尾就没有抱多少希望,在她看来,已经花掉了近百万,再丢三千块,也不过是一个死马当活马医的权宜之计。
  
  我没有想到钱来得如此快、如此简单。接过钱,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又担心夜长梦多,匆忙向根号二使了个眼色,起身先告辞。
  从窗户口见纯州爷们和茉莉花正低着头准备上楼。我赶紧拉着根号二冲下楼,喊了一声爷们和花姐,他们两个就止了步。
  花姐拦上一辆的士。四个人一上车,根号二就用纯州话骂我:“麻雀,你个蠢猪,怎么不要5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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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0:08:23 | 显示全部楼层
  4,红黑两道都走不通的时候,路就在脚下
  

  兄弟茶庄也在南湖大道,也是我们一老去打麻将的地方。去得经常了,老板也认识我这个光头,有时才掀开茶庄的门帘,老板就说:喏,他们在3个1。我一直惊讶做老板的眼睛毒辣,见过的人那么多,怎么就弄得清谁跟谁是一伙的呢。
  
  甫一坐下来,花姐便点了三杯洞庭春、一杯菊花。爷们何等精明,他看我和根号二的脸色,就知道我们搞到了一笔钱。于是瞪着眼问我们怎么回事,不是你喊我和花姐去的呢。怎么你们吃独食?
  
  根号二并不喜欢爷们。爷们搞了一个投资公司,但从来没有请我们去过他公司喝过一杯茶,不知道多大规模。他似乎把纯州论坛当成了家,用了几十个马甲,一天到晚在里面灌水、发帖。不是指责这家单位的不是,就是讽刺那家单位的不足。
  
  平时在一起的时候,爷们牛皮吹得山大,一会儿说这个局长是他的哥们,那个主任是他的兄弟,他说得有根有据,活灵活现,有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还有谁、谁、谁作证。还说市里谁、谁、谁的调动,没有他帮忙根本不可能,好像这些人的提拨升迁离开了他,连地球都转不动了似的。
  
  根号二一直嘲笑爷们是嘴头功夫,有本事一个电话喊一个领导来买单,我就服了你。当然,我们也从来也没见爷们喊动过哪一个领导。
  
  但我隐约听高哥说过,楼小年是桥西的一只笑面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在你们这些网友面前吹的牛说的大话,换了另外的一个场合,他不敢说也不会说;他肯跟你们这样说,无非是觉得你们对他不会构成威胁,他才放肆。他可是黑白两道通吃的人物,城府深着呢。
  
  根号二他当然也知道江湖规矩见者有份,但此刻心情大好,并不想开罪爷们,就说有人要打广告,他给麻雀介绍了一个业务。
  
  他笑着对我说:“麻雀,这钱容易挣吧”。
  
  花姐除了麻将、跳舞、在网上晒一些鸡汤文,对男人们之间的这些个屁事不怎么关心,一再催根号二还喊一个牌脚过来。
  
  根号二屁股又在沙发上摩挲了几下,好像下面长了一个痔。他说:“这样好啵,麻雀,你给我1500,我去打牌。人你去找,找到人后,剩下的四万七我也不要了,全给你麻雀”。
  
  我正色道:“但是要先帮她找到人,不然,这钱不能花啊”。
  
  我点了10张大钞给他,我还想去找一找,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跟他分一半。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什么事情都不做,于心不安。我问他有什么高见。
  
  根号二想了一阵,说:“只有把这个叫柴狗的找出来,钓他的尾线,跟踪他。通过他找到李陵。就是做这样的事情,黑道上的朋友怕不愿意干咯。你可以问一下高哥。他有办法,你就发了;他没有办法,我就在666等你吃晚饭,安排你住宿,总对得住你了吧”。
  
  一语点醒梦中人,我打电话给高哥:“高哥,快来,有好路子,大路子”。
  
  根号二起身。爷们并不想跟高哥照面,端了茶杯跟在根号二后面去了666包间。花姐开玩笑麻哥你挣了钱就不知道安排姐去洗只脚,正说着,高哥掀帘进来。花姐见了,也就不再往下说,赶过去寻爷们。
  
  
  高哥短平头、矮墩墩的,脖子上拴一根拇指粗细的金链子,他在庙前街一带说得话起,江湖人称“街长”,有几家洗脚城的生意都是他罩着的。
  
  高哥拳脚功夫了得,人也大方豪爽。早年与一个老板发生争执,上去一拳就把对方的鼻子打塌了。我和报社老王去报道,他给我们扔来一个五千块的红包。当然红包我们不敢收,但接下来他死命拉住我们,请我们喝酒、唱K,前后也花了好几千。
  
  我把情况向高哥说了一遍。
  
  高哥说:“你最好是找别人。3000块钱,能做哪门子事?!现在找一个人,没有上万块的前期费用,谁干?不过,我还是要桃花井那边的兄弟帮你打听一下。据你这般说,这个李陵多半是做鸭子的。一般在娱乐场所混的时候多”。桃花井是在庙前街上的一口古井,也是纯州市区一著名景点。
  
  我指点给高哥看手机上初晴传过来的李陵照片,高哥打了几个电话,那边都说不知道有李陵这个人,柴狗这个人听是听说过,据说上个月去了广东。
  
  高哥说:“兄弟,不是我不帮你,你要得实在太急。你如是慢慢找,或许我还有点办法。这样吧,你不是有柴狗的电话吗,你只有卫星定位。卫星定位锁定了柴狗,就有办法了,这事你最好去找刘天岳主任”。
  
  高哥耸耸肩,走到吧台把茶钱付了,向我挥一挥手:“兄弟,走了啊,对不起啊”,有事招呼啊”。
  
  我当然不能怪高哥,人家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不是不想帮,是帮不了。不是撑篙手,不当撑篙人。我自己稀里糊涂地接下来一个烫手山芋,再要甩掉它,谈何容易。
  
  对黑道人物,从内心上我是排斥的,今天他帮了你一个忙,明天他有难处你不帮忙,就显得不义气,如果不是很特殊很急的事情,一般最好不要招惹。
  
  以前跟高哥聊天的时候,他就跟我讲过纯州的鸭子和鸡在外面混江湖的情形:
  
  纯州虽然大部分地处洞庭湖平原,天然的粮仓,老百姓只要肯做,穿衣吃饭根本不成问题。但大多数人生活的欲望,也不止于穿衣吃饭吧。这个地区虽然农业发达,工业却差得很。尤其是幕阜山一带的山区,更是没有半点工业基础。
  
  曾经纯州有一个乡土作家不无心酸地形容幕阜山下的一个国家级贫困县,产业发展靠的是“在一调匙子大的地方”。这里山清水秀,田土越来越没有人种,伢子妹子读到初中毕业,大半都去沿海一带打工去了。
  
  也有一部分伢子妹子,受不得城市里的诱惑,下水去做鸭做鸡。他们以老乡为伙,活跃在上海、北京、苏州、深圳等经济发达的城市。每到过年的时候回来,带回钞票、好车、性病和赌博。
  
  女娃姿色平庸的、年纪大的,混在发廊、澡堂,路沟边。姿色中等的,混在酒店、桑拿、歌舞厅、KTV、再年轻漂亮点的,在会馆、高尔夫、被人包养、做了二奶。
  
  男娃读书少的,帮人看场子、参与赌博、开发廊、带女孩出来卖淫,称为鸡头,也有专门在外面设局,趁嫖客与女孩鬼混时,盗走嫖客财物的,这一类人称为“摸夹”;小伙子长得高大生猛的,去做午夜牛郎,俗称“鸭子”。
  
  在这条灰色产业链上混的男女,大多没有落到好的结局。最后无不年老色衰性病缠身或者是走上了赌博吸毒的道路。
  
  根据我的描述,高哥初步判断李陵和他的老乡这一帮人行踪不定,很少回家乡。即使回家,也很少和本地混社会的人一起往来。
  
  
  
  刘天岳主任和我相识多年,在纯州市公安局负责网络舆情。他高高瘦瘦的,很像金庸笔下的云中鹤,一副见人老婆漂亮就想上的猴急色迷的样。其实他只是生就了一副近视眼,看什么都得凑拢了去。
  
  刘天岳在警界混得不怎么样,年龄也接近内退,但姜是老的辣,他熟悉江湖各种套路和玩法。为人又很热心实诚,一打电话就赶过来了,好像在外面候了好久似的,让我很感动。
  
  听我把情况一说,刘主任沉吟了半响,说:“卫星定位,不是不能搞,但这事是公事,走正当的途径要立案,做案子来办。立案公安机关当然不会收你钱,你也不能向初晴收钱,时间上又不能确定,你知道公家的人做事猴年马月的。我私下里帮你找一下,不过,”
  
  他伸出一只手摇了摇:“没有这个数,恐怕没有人肯做,毕竟要担责任。不是我信你不过,如你所说初晴身边带得有马子,那个姓孙的说不定就是她请来的杀手,见了面,一旦闹出了人命,你我都脱不了干系,你还是不要碰这档子事的好。让我落一个善终吧”。
  
  我一听凉了半截。说总共我才拿了3000元,根号二扯去了三分之一,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输掉。这事看来要歇菜。刘天岳冷笑了一声,再次竖起手掌在我眼前一晃,说:“前期没有五万块,你请得动谁替你去做?”。
  
  我是一个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性格,心里想,他妈的这下亏死了。白白贴了1000块给根号二。见我很难过,刘主任就说:“要不你约一下初晴,看她肯不肯再出些钱”。
  
  我说她说了不再跟我见面的,在没有找到人之前。刘主任说:“问者不相亏。你试一下无妨”。
  
  我只好硬着头皮拨通了初晴的电话,很直接地告诉她,要找到李陵只有一个办法,那就得卫星定位。警界方面有我兄弟出面,可能会帮上她,但他要先跟你见上一面,了解了解情况。
  
  “情况我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不想再见面”。初晴在电话那头说。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筹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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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0: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2,
  过了年后,是我呆在纯州最艰苦的时期,打牌一老输。前前后后输了六七万给根号二、爷们和花姐他们。以致一位女同学嘲笑我说:“麻雀你一老说你输钱,还跟他们玩?不如你送点给我们算了”。
  
  我要挣到这笔钱!
  
  于是我发了一个短信给初晴:“我的警察朋友说,要你带他去庙前街,看看柴狗家住在哪里。行不?如果这点您都不肯配合,我也毫无办法!!!”
  
  保时捷到了兄弟茶庄,我和刘天岳在门口等。这个时候,我才仔细地打量了眼前的这位找丈夫的女人。她肤色白腻,短发,一顶遮阳帽,颈项、胸、手臂、腿很见肉感。两只眼睛化了很浓的妆。胸前两坨鼓鼓胀胀的,无法不叫人产生遐想。
  
  
  天色已晚,只看见蒙蒙亮光,两边的建筑模糊起来。车子开到庙前街,初晴指点着告诉我们柴狗的家。
  
  我和刘天岳下了车,街上人形色匆匆。我第一次做这样的侦察工作,看到每一个行人都觉得很可疑。又担心惊动了或许在家的柴狗,只好朝柴狗家对面一个算命摊子胡乱拍了几张照片,记下了算命先生的联系电话。
  
  刘主任要我打电话给高哥准备晚餐。我们便邀请初晴一起高哥家去,她开始不怎么肯,刘主任给她看了他的证件。在一边一直玩手机很久没有开口的小西这时开口道:高哥名字听说过,桥西一个混得有头脸的人。
  
  初晴向刘主任介绍说:“这是我的小姐妹”。
  
  我很讶异,“拿铁小子”竟是个假小子!“你是一个女孩?”我不信,刚好坐在假小子身边,就将手往小西胸前去探,小西闪了一下,说:“你看我的喉结,我没有喉结的”。
  
  初晴很认真地向刘主任说:“小西,今年19岁”。
  
  小西仔细看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嘴里也叼了一根MORE。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去看窗外。
  
  车子到了站前西路如家快捷宾馆。初晴说她下去一趟,拿点东西,初次到别人家里吃饭,不拿点礼物去不像样。我们说不必不必,初晴还是坚持着下了车。
  
  我们就和假小子郑小西闲聊起来,听小西说开车的小孙是湖北人,很好的身手,曾经在场子里一把刀劈翻过五个人,据说初晴拿20万把他取出来的,是她的贴身保镖兼司机。我和岳哥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
  
  高哥的家也在桃花井,独门独户,紧靠着纯阳大殿。原来是一栋二层建筑的楼房,上面又临时加了两层,看起来就像一个碉堡。
  
  保利集团还没有进驻到纯州,高哥就得到了消息,他家的房子在红线范围内。纯州的房子目前在四千一平上下,还在疯涨。按照市场价,高哥这上下四层,盘下来估计得在千万以上。他一直在等拆迁。
  
  刘主任一见高哥的面就喊“高千万、高千万”。喊得高哥不好意思了,就说:“岳哥你说笑了。还是有单位的好。我哪里比得上你岳哥半根毫毛咯,签单的时候你那个笔一划,就是上万块。比我潇洒多了。”刘主任含着笑,并不答话。
  
  走在楼梯上,高哥家的藏獒见了我们嗷嗷地叫,藏獒隔着铁丝网直扑到我面前,闻得到一股腥气。小孙摆上初晴带来的礼物:两条软极芙蓉王、一对酒鬼。
  
  高哥连连摆手说不要不要。初晴说:
  “小妹我到纯州来,初见三位大哥,三位大哥要不帮小妹我,我-----”。
  
  初晴说不下去了。高哥只好收起礼物,随即开了一瓶酒鬼,再上来一件啤酒。我们边喝边聊,初晴告诉我们,这两个月她到初晴来找丈夫,前后花了87万。听初晴说了这个具体花费的数字,刘天岳和高哥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初晴酒量不怎么样,只喝啤酒。小西却和我拼了一杯酒鬼。高哥一边喝酒,一边电话里联系,陆续就有小弟登登登跑上楼来,垂手站在我们面前,向他汇报打听到李陵和柴狗的结果,都是一些模棱两可的信息。高哥一边痛骂小弟们办事不力,不中用,一边安慰初晴不要急不要急。
  
  “只要柴狗和李陵在纯州,他就是长了九只角,我也会扳下他八只角来。除非他不想混了;在桃花井,我说我是老二,谁还敢在我面前充老大?!”高哥喷着酒气,一脸的拔刀相助。
  
  司机小孙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面目冷峻。用完餐,初晴上洗手间,郑小西跟了去。出来之后小西提议我们一起去唱K。我这时才想起允雪今晚并没有来。
  
  我们在纯州最豪华的铂豪唱K,高哥和我一人点了一个小姐陪着。小孙将嘴一努,问刘主任看中了哪位。刘主任说:“你们先挑吧,这个地方不适合我”。说罢起身先走了。我知道刘天岳面上是一个嘻哈随和的人,底线和原则还是有的,也不好勉强他。
  
  初晴中途过来又陪我们喝了几杯啤酒,然后和小西也离开了。小孙这时候把账单拿过来说:“麻哥,单晴姐已经买了。这个你拿着,也许你单位上可以报销的”。我接过单一看,2640元。就找到吧台要求打一点折,最后高哥过来,吧台将40元的零头抹掉了。
  
  从铂豪出来,高哥丢下一句话:“麻雀,明天你到柴狗家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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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0:10:0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章当你面对恐惧的时候,恐惧就消失了

  1,
  醒来的时候,头疼得很厉害,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家的,但我还记得昨晚上的事。多年养成的习惯,我开始阅读。作为一个高中生,要在电视台混出来,就得靠自己“再学习的能力”。
  
  桌面上一卷英汉对照的《把信送到加西亚》,“纯州王海”铁嘴张律师送给我的。
  书上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重要的是敢于面对”。
  
  我想还没有开始找人,前前后后初晴就花了10000多块钱。岳哥他老奸巨猾,他常私下里跟我探讨,说做人就是要“戴好高帽子、挺直腰杆子,捏住钱袋子,勒紧裤带子”。吃点喝点没有啥的,可以违规违纪,但不可以犯罪犯法。由他亲自出马几乎没有可能。
  
  高哥充其量会派个马子跟在我屁股后面跑,到时候找到了人不分一杯羹给他,说不过去。纯州城不说一巴掌大,但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三兄六弟,三长两短的时候,总还有隔三差五、四六不着调的时候。
  
  大家都是俗人,凡人,现实生活的人,没有那么高尚的道德情操,也在情理之中。
  
  看来,还得靠我自己。
  
  一大清早,我从纯阳县打了一辆的士去纯州。纯州一个作家,对于庙前街上的桃花井,他有一段极为煽情的描写:
  
  “小城下首,有街曰老街,早年是小城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因为城中大马路修通的缘故,老街也便门可罗雀,冷冷清清了。老街南有一里弄曰桃花井,街巷不宽,仅容小汽车单向而行。
  
  街面清一色的大麻石铺,两边遍植桃树。只是桃树参差不齐,有的盘根错节、经历风雨;有的单瘦修长,稚嫩如黄口孺子。
  
  桃花井干净利落,无论天晴下雨走小巷,绝无半点污浊;走上石板路格外舒畅,车轮之声嗤嗤有韵,脚步“笃笃”叩打路面不绝于耳,实在是莫可名状地惬意。
  
  最绝的是每年阳春三月,阳光如二八少女娇媚的笑靥,照得街弄如饮琼浆。那满弄的桃花竞相开得缤纷夺目,红的白的粉的,无一不是争奇斗艳,引得狂蜂乱蝶穿梭其间,点缀得小弄千娇百媚氤氤氲氲,空气中流溢着奇异的香味。
  
  桃花井的街坊们此时就不愿走出家门一步,大有醉生梦死之态,桃花井里荡漾着一股酽酽的春情……”
  
  柴狗的家在桃花井往南一里许。一路走过去,越走越僻静,感觉不大对头。于是我进了一家网吧,把相机里的图片弄出来,找到算命先生的电话号码抄下来。
  
  一看时间还早,磨磨蹭蹭地在一个早餐店吃了早点,我挂了个电话给算命先生,告诉他我现在所处的位置。算命先生告诉我,你直接走下那个坡再向右就是。
  
  算命先生坐在门口。我看招牌上写着主营盲人按摩,就问:“你这里不算命么”
  
  算命先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瘦子,可能嫌太早吵醒了他,又不想错过一笔生意。于是口气很冲地说:“算命也算,按摩也按”。
  
  “那你给我按个摩!”我想我自己年轻时混江湖时,就在广州三元宫给人算过命,知道自己此生做官无望发财无望,命也就不想算了。
  
  那天刚好停电,算命先生点了个蜡烛,带我进里间,按摩床上斑斑点点,有些可疑的痕迹。我忍不住想吐,连忙跑出来。
  
  天上下起了零星的小雨,扑面有些寒气,这一溜巷子没有一家店铺开了门的,一看才早上七点,只好忍气吞声返回,把年庚八字报了出来。
  
  这算命的七里八里,一条一款地说了半天,我越听越烦,就问:“我来这里找一个人,就在你家的斜对面,叫柴狗的,你听说过吗”?
  
  算命的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没有听说过。我忽地想赌一把运程,便问:“那你帮我算一算。这人现在在什么方位”?
  
  瞎子很认真地歪着脑袋,手指掐了半天,慢条斯理地说:你要往东南方向去找。
  
  我一惊:您的意思是说这个柴狗在纯阳县咯?
  
  “八九不离十”。瞎子突然很坚决地又补了一句:“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还是莫费了气力,一个月两个月找不到的,你不找他他自然会出来的”。
  
  我丢下100块钱,说:“不用找了,你帮我打听到这个柴狗回家了,给我一个电话,我再给你1000块”。
  
  出了门,就看见里弄斜对面院子里冒出一股烟,白色的烟袅袅地飘出了围墙外,象极了儿时我村落里家户人家瓦屋面上升起的炊烟,那么熟悉、那么亲切。
  
  我慢慢踱了过去,看见一个老太太蹲在一棵树下拨拉着一堆枯树叶,一方蓝手帕,包裹着一头斑白的头发。
  
  “请问娭毑,冯玉祥是住这里么?”我胡乱喊出一个名字。惭愧,从我口里冒出来的居然是民国时期的人物。
  
  “谁啊?冯玉祥?不是的哦。我耳朵背,没听清楚”老太太颤巍巍站起来。“你不是找林力强?我儿子叫林立强,孙子叫林书豪,不是玉祥。玉祥是我表侄。在广州打工,没有回来。”难得一大早有一个人跟她讲话的机会,老太太唠唠叨叨地说个没完。
  
  我抑制住心头的狂喜,记得初晴说柴狗的大名就叫林书豪。便走到老太太身边,附在她耳旁大声说:“我是玉祥的朋友,他要我来看看林力强和您老人家呢”。
  
  “我儿子也不在家,打工去了。只有孙伢仔在。书豪,书豪-------”老太太扯起喉咙喊。
  
  我才注意到,老太太面前的这栋房子,是以前老式的明三暗五,两层结构,顶上青瓦覆盖。我赶紧扬手,示意老人家打住打住,不要再喊了。我担心惊动了里面睡觉的林书豪,怕他跑了。我还没有想好到底用什么样的方式跟他谈话,或者是不是需要等再晚一点,等高哥派个马子来协助我,至少我自己也有点可以依仗的势。
  
  就听见楼上一个沉闷的声音,很不耐烦:“谁啊,干什么啊?”然后声音就寂了下去。
  
  “有一个人找你!”老太太不失时机地补充了一句。
  
  这个时候,我已经退无可退。问清老太太上二楼只有穿堂而过,经厨房,走后门上梯级。
  
  我一步一步探上二楼,想象着可能发生的情节,就看见老太太花白的脑袋在后门框冒了出来,我赶紧喊:“娭毑,您就不要上来了,柴狗、柴狗,快开门,是我”。
  
  我担心若是林书豪夺门而出打我一拳,我连滚带爬倒下楼梯,可能会压伤老奶奶。
  
  “你是谁啊?找我有什么事啊?”门内传出柴狗的声音。
  
  “我是记者,纯州电视台的记者。网名:洞庭湖里的老麻雀。李陵是你的朋友吧?我想了解一下有关李陵的情况”。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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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6-5-29 00:10:42 | 显示全部楼层
  2,
  “初晴说你是李陵最好的朋友。既然初晴答应了可以离婚,你的朋友李陵这样躲着,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事。我今天来,不是为了报道,只是想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这件事在百度纯州贴吧已经闹翻了天,引起了纯州市公安、纯州市妇联和好几家媒体的高度关注”。
  
  我只好拿公安、妇联来麻诈他,对于采访的对象,我总得找出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你去找别人,我不知道”。门内的柴狗一点都不买账。
  
  “你看,你这样也不是待客之道。老奶奶,您小心楼梯,不要上来,柴狗喊我进去和他聊天呢。”我只好故技重施。
  
  门吱一下打开了一半,我踏进去半只脚。
  
  “你的朋友这样不是办法,这已经是一件轰动纯州的大事了。事情得不到解决,会有更多的媒体介入,我想我有必要向您了解一下。请你配合,谢谢你,柴狗”。我诚恳地说。
  
  门一下子全开了,就看见一个上身赤露,一条青龙盘在胳膊的小伙子站在我面前。他面目英俊,眼睛厄斜,有点厌恶地打量着我。
  
  我侧身让过他,径直走在头里。门砰地一声从身后关上了,房间里陡然暗了下来,我不禁喉咙里一阵发干。借着瓦缝里墙隙中漏出来的一丝丝光线,看见这是一个客厅,里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些杂物。
  
  “你看”,我站在客厅,故作轻松地说,“年轻人就这样,来了客人,椅子也不搬一把给我坐。你书房里有椅子吗?到你书房里坐一下?”。
  
  柴狗一言不发地把我让进了他的睡房。我注意到他的腿有点瘸。
  
  一张书桌,桌上一台电脑;一张大床,床上一卷未经整理的被单,一把吉他搁在旁边。我把采访包放在桌上,坐到了床沿,顺手拿起吉他拨弄了几下,弹了一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弹完曲子,我发现背心已经湿透了。
  
  柴狗有些狐疑地看着我,眼中的敌意消失了。
  
  “你也会吉他?和弦还弹得蛮好的嘛。”柴狗口气也柔和起来。
  
  “呵呵,不瞒你说,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我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跳舞蹦迪,无一不会,无一能精。”我自嘲地笑了一笑。跟他讲了一些和弦的基本要领,并说你想找师傅的话,我可以介绍你认识纯州最杰出的吉他高手楼小年。然后三转两转,又转到李陵的话题上来。
  
  我说:“不管怎么说,现在初晴到纯州来了,一个外地女子,曾经是那么地爱她的老公。即使现在李陵不再爱她了,起码跟她见个面,也是应该的”。
  
  柴狗手一摊:“我们做朋友的,都是劝他两个人和好,但是李陵不肯。他说初晴太黏人,也太烦人。一天到晚缠着他,他没有自由。他自己要离婚,初晴又不肯。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只好扯了一个谎:“初晴当我的面,已经承诺答应跟他离婚。再说离婚是两个人的事,需要两个人一起去民政局签字”。
  
  “那就不能初晴写好了离婚协议,把协议带过来,再让李陵签字”?
  
  “不能”。
  
  “我听说可以”。
  
  “李陵这样做,确实丢了纯州男人的脸。人家一个女人这么爱他,钱都花了快上百万。把人家惹急了,还不做了他”?
  
  “我也是怕这样的事情发生,李陵嘴里说不怕,心里可能还是怕的。尤其是初晴好像还不怪李陵,她就怪他的朋友,怪我”。
  
  “那你就更应该促成李陵和她见上一面”。
  
  
  我和柴狗聊了大约两个小时。最后柴狗说:“麻哥。不瞒你说,你是我见过口才最好的,至少有十个人找过我我都没有答应。我没有义务告诉你们李陵在哪里。对不”?
  
  我说:“是,你没有义务,但你有道义”。
  
  “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是促成他们两个和好?是想报道?还是想拿到钱”?
  
  “我不是想报道。我是为了纯州男人的名声,也是为了挣钱。初晴答应我找到了李陵,给我五万块钱的”。
  
  “麻哥,我打李陵的手机,你自己跟他聊,你是我见过的最真诚的人”。
  
  柴狗在按桌上电话机的一排数字键,我想默记,但他按得太快,一时没有记住。电话通了,他跟对方说了两句,把电话递过来,我说:“你好,李陵。我是受初晴的委托,来喊你去跟她见一面的”。
  
  “没有必要!谢谢你”。
  
  “为什么”?
  
  对方在电话里劝我不要相信初晴的话,说她是一个很难缠的人,她目的不是要离婚,只是要他回去。他宁愿躲起来,也绝不再跟她见面。
  
  我尽量把声音放平稳,尽量地用探询的口气,时不时地问他为什么。在谈判中,倾听是至高无上的艺术。今天,我要把这堂艺术课演绎得出神入化。只要他不挂机,我就让他一直说下去,逗他一直说下去。
  
  在李陵说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之后,我说:“小伙子,我欣赏你的骨气,你的人格。请相信我,我不是坏人。我会尊重你的选择。毕竟,我们是老乡。你愿意跟初晴见面不见面,是你的事。但今天至少要和我见一个面”。
  
  李陵说:“可以,到时候我会要柴狗打电话你,约好时间地方的。你要柴狗接电话”。
  
  柴狗接过电话,嗯嗯了几声,挂了。他说:“麻哥,既然李陵答应了和你见面,即使他反悔。我也会把他带到你面前的。请相信,我不会忽悠你,最迟在今天下午五点前,我会给你电话”。
  
  我用力握了握柴狗的手,说:我,相,信,你。
  
  出门的时候一看,太阳老高老高地挂在头顶上,光芒直射下来,晃得我的眼睛有点睁不开。太阳,你真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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